算来也有百多年了。
这已经是最近的一次妖界与外交往,这孔雀大妖与此事会有什么关系么?
荆苔沉浸于思索中,冷不丁玉牌亮了一下,荆苔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孩子。
果然是他。
少年乖巧地叫了一声“小师叔”,然后问明天可不可以来见他一面。
荆苔没有多想就应下了,他说“好,明天见”,然后他起身去洗漱,回来继续和少年玩那个游戏。
茶水清香几何?
三。
水沸腾。
七。
黎明曙光。荆苔想比划,但少年看不见,于是他放弃了。
二。
荆苔去吹灯,透过朦胧的窗户纸,圆月的边缘模糊,云像一团水汽,有一种将融未融、似醉非醉的憨态。
除了卫慕山的屋子,都亮着灯,但卫慕山应该也不是早睡,照他的性子,应该是去找由咏玩了。荆苔回到床上,继续玩问话游戏。
全是灰的厚典籍。
二。
还是二。
桑葚染红的手指和牙齿。
九。
荆苔蜷缩起来,盯着玉牌,忍不住笑了好几声,翻了个身,兴致勃勃地想下一个问题,他没想出来,于是少年先问了:
如果一无所有。
荆苔想不出合适的数字,少年自问自答:十。
“为什么?”
“因为总有圆满,无论真实与否。”
荆苔微微一笑,回复他:
贫煞也风流。
第56章 隐玉匣(十二)
荆苔起了个大早,小院里悄无人息,紫藤花纷纷落了一地,石桌上是一壶残酒和没吃完的点心,他瞥一眼,心道这肯定是由咏和卫慕山的手笔,由子墨一会子看见这幅情景必然会边骂骂咧咧边认命收拾。
出了小院,没看到什么人,等他遛到城门,不经意地抬眸,眼神滞住——在那城门边,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影子,小小的,靠在城墙上,不知道在发什么愣。
荆苔抬步要走过去,却被一只不知道哪里来的手拍了一下肩膀,不知为何,一向敏锐的他荆苔没有在第一时间躲避,直到真的被拍到了,他才慢半拍地浅浅躲开。
荆苔回头,郜听笑吟吟的脸庞印入眼帘。
郜听笑着在荆苔眼前挥了挥手:“小公子?”
荆苔迅速恢复了平常神色,道:“听官,真是巧。”
“人生何处不相逢嘛!”郜听不以为意,仿佛热情四溢,“小公子怎么有兴致出来逛逛,早知有此闲暇,在下也便腆脸来约小公子一游。”
荆苔皱眉,没想与他继续纠缠下去,利用余光往后瞥,少年应当已经注意到他,没有继续发愣,而是面对自己,像门前的石狮子似的,眼睛发亮。
荆苔嘴上带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他越看越觉得自己眼光不错,觉得这孩子很和禹域的风格,也觉得很适合拜师在大师兄座下——王灼如今逼进玄心境,已经能收个开山弟子了。
他这样一想,更不愿意一直站在这里和郜听讲些七七八八的闲话。
说实话,郜听给他的感觉一直非常奇怪。
最开始在代攸口中,郜听应当是个兢兢业业、待人和蔼的副手,又从闾濡的态度中可见,燕泥炉的正常运转绝对离不开郜听的身影。但后来他偶尔狡黠、偶尔冷血,荆苔看不透他,却又总会无意之中放轻对他的防备,这简直是大忌。
郜听的絮絮叨叨终于磨得荆苔心生厌烦,才堪堪放弃,荆苔正要走掉,突然听郜听问他:“小公子,各人有各人的命,不该过分干预,无论那个人是谁,是什么身份。”
荆苔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随口一说而已。”郜听耸了耸肩,“我一向喜欢多管闲事。”
荆苔停下脚步:“听官是奉命来的还是?”
“奉命,我能奉谁的命。”郜听嗤笑。
自然是那闾濡的命,荆苔心想,但见郜听如此反应,并非是闾濡的意思,两次了,两次郜听都不以燕泥炉副手的身份来面对他。
荆苔沉默了一会,道:“生若浮,死若休,我只是……遂心而已。”
郜听突兀地一笑,说了一句“确实”,便告辞了,离开前突然回头,另有深意道:“小公子若有闲暇,不如多去浔洲逛逛,那可是个好地方。”
荆苔听他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语气,狐疑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瘦瘦长长,像一只高高的草叶在风中摇摆,逐渐淹没在出城的人群里。那些各色的衣衫来来往往,还有几个——荆苔看了一眼就能下结论——是寻找的父母,别无其它原因,只是因为他们的神情呈现诡异的相似性。
荆苔愣了一会,才重新去找少年。
少年垂头盯着自己的足尖,明明察觉荆苔已经靠近却没抬头,好像在郁闷,又好像是在躲避。荆苔也不摧他,站在他身侧,低头静静地盯着少年,对方略显瘦弱的身形看起来仿佛会倒在一场大风里,像一只小兽从藏身的大石头后蹒跚走出——荆苔至始至终一直这样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