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极好, 丝滑黑亮, 触之微凉。徐姝拿着玉梳替他梳顺头发, 不由感慨：“子衿的头发长了好多。”
呢喃细语, 似情人间寻常而又细腻的亲近之言。
许竹然半垂的眼睫几不可查的颤了颤, 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无所适从的感觉, 像是误入热闹陌生的坊市，虽喜其中人间繁华, 却又不知该从何处逛起。
他悄悄抬眼从镜面中窥视徐姝神情, 她正垂眸专心的拢着他的发将其梳高, 无知无畏, 一派坦然。
他微阖眼帘，自己心中对她爱慕非凡，自是会被她平常的一字一句拨乱心弦。于她, 不过是一句慨叹而已，莫要太过沉溺。
“好看吗？”徐姝已经头发束好, 杏色的发带垂落在身侧, 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她看着镜中的许竹然, 有几分恍惚，这般打扮的许竹然看起来多了几分斯文。
“子衿，你现在看起来有些像书生。”她托着下颌，歪头打量他。
许竹然略略看了几眼，从镜前起身，两手从她的腋窝处抄过，像抱孩子似的将她安置在方才他坐着的椅凳上。紧接着，他单膝跪地。
见他朝自己的方向伸手，徐姝不自在的挪了挪：“这是作何？”
许竹然没在意她躲避的动作，握住她的脚腕，将她随意套上的绣鞋穿好。又拉着她起身，半俯着替她将衣衫穿齐整。
如此相近，属于许竹然身上的那股淡雅幽远香便稍稍浓郁包裹住她，像是早春冒出的清新竹笋，又像是雨后竹林。
“许竹然……”在他的手碰上系带时徐姝按住了他的手背：“这个我自己来就可。”
“无妨。”怕她不愿，又添补了句：“我会小心，不会碰到你。”
“好、好吧……”
男子力气与女子还是不同，尽管许竹然放轻了力道，她仍是被绑的从唇边溢出一声细碎的轻呼。
许竹然第一次替娘子穿衣，听得徐姝轻哼，本就难行的动作突然停顿住。最后还是徐姝看不过，捂着眼道：“你系啊，系快一些，苏姐姐该等我们一块用早饭了。”
本是为了体贴，结果却闹了笑话，许竹然脸上也有些烧，指间勾着绯色的系带迅速动作，所幸最后双耳结打得还算漂亮。
衣服穿好后便是头发，这项他手熟，不过片刻一个精美的双刀髻便生成。这髻显高，徐姝站起身时觉得气势都足了几分。
许竹然还从妆奁上拿过花钿，挑中一个替她贴好。最后披上绯色的披帛，可比神仙妃子。苏若烟在正殿的前殿见到时都不由得晃神一瞬。
宦官已经早饭送来，苏若烟在桌上摆好，此时正在晨光中冒着热气，闻着就让人满口生津。
“小姝今日打扮的比往常都俏。”她打趣了句。
徐姝捏了捏脸，有些不好意思：“子衿替我打扮的。”
许竹然跟着在她身边落座，苏若烟扬眉：“许道友今日也颇为不同。”
“阿姝替我梳的发。”
Double kill！只有她受伤的世界达成了。三人正在吃饭，一个穿着道袍的少年忽然扣响门扉，垂首恭敬道：“至棠真人请几位去修道院。”
三人对视一眼，方才轻松愉悦的气氛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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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院内至棠真人站在花圃前，抱臂看着花圃里的姹紫嫣红。陛下偏爱他，知他爱花草特意让匠人开出一片花圃，在内种上美丽花草供他观赏。
徐姝几人走近他，此处没有旁人，许竹然懒得演那芝兰玉树的公子模样，只看着他淡声道：“不知国师寻我几人来作何？”
至棠松开抱臂的手，理了理宽大的道袍：“并无甚大事，只是替几位在修道院中安排个职位而已。”
“许道友与苏道友道法高深，自是要拜为上宾，以长老之位相待。”他背手而立，目光慢慢移向徐姝，至棠的面相清瘦，颧骨突出，像是皮包着骨头，乍然间一看有些恐怖。
“至于徐道友么……”他面上露出点笑意，反而更骇人：“道法还有些欠缺，自是该与门下弟子一块修习。”
“由我教她便可。”许竹然冷了神色，他不可能将徐姝独自一人放在这群妖中。
他这话说的硬，至棠脸上的笑意也敛了些：“许长老说笑了，长老事务繁忙，哪有时间指点弟子修习道法。”
“许长老若是忧心，徐娘子也可不随其他弟子一众修习。”至棠拍了拍掌，不远处的廊檐下走出一人，穿着素净的道袍，正是方才去唤他们的那人。
“此子是我座下大弟子，名唤归虚，对道法研究颇深，可让他来教徐娘子。”
许竹然唇边溢出了点嘲讽，将近日来的温和面具摘下，露出内里的寒芒来：“我不可能将她留在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