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之繁嫌喊她堂婶老气横秋,也不够亲厚,才三十几岁的人,活脱被喊成了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这两天她跟林雪混熟了,亲热叫她“雪姐”。
“雪姐,我妈说让我去我爸修的房子里住,我不想去,虽然是我爸出钱修的房子,但是那里面住了其他人,我跟他们不熟,突然住进去怪怪的,你让我去你家住几天好不好?”祝之繁才不傻,于静梅委派她到雾城当小眼线,为的就是上爸爸那儿找茬挑刺,好似诋毁了雾城,就能连带着把祝平凡也诋毁一番出出气。
祝之繁耳聪目明的,心眼比什么都多,干什么激化矛盾呀,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添堵。上林雪家住就很好,而且她早就打听过了,林雪家开的是游戏厅和台球厅,别的不说,这两样自她洗心革面之后,都四五年没沾了,想的很,手痒得跟什么似的。
以前跟在不务正业的哥哥祝之宇后面,那可是练就了绝世“手艺”,游戏厅里多少败将,都在她的石榴裙下甘拜下风。
现在到了乡下,谁也管不着她,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她一定把自己好好褪一层皮,让原来那个玩世不恭的祝之繁给生剥出来,就在这儿好好松快松快,这几年可憋死她了。
高考就像一座五指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如今考也考完了,心有七八成把握考得还算不赖,她这只野猴子总算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套句于静梅女士的话:在雾城这犄角旮旯的穷地儿,都是粗人,俗不可耐。祝之繁觉得于静梅说得对,既然这儿民风那么粗鄙不堪,那她就“入乡随俗”嘛,还装个什么劲儿啊!做个疯玩疯野的疯丫头,谁也不认识她,横着走!
祝之繁提议上自己家住,林雪感到意外,又有些受宠若惊,颇是囊中羞涩地道:“家里没收拾呢,而且我家是峰哥他们家之前留下来的老房子,二十来年房龄了,和你爸新修的那幢房子差远了。”
林雪是个聪慧人,岂会看不出祝之繁精致淑女外表下的蠢蠢欲动,这孩子就是被憋坏了,就连身上的病也是憋出来的,冲她挤挤眼,娇俏热情地说:“你别嫌弃就好,你在家里住的是花园别墅洋房,还有专门照顾你的住家保姆,我家里条件简陋,怕你住不惯,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把你照顾得特别好!人嘛,心情畅快了,就什么都好了,我呀,保你药到病除!”
两人笑着挽手走出车站大厅,祝峰开着一辆七座五菱面包车停在路边,早已在烈日下等候多时。
不等林雪领着祝之繁上车,就见林雪撒开手中的行李箱,尖叫一声:“小齐!”
祝之繁抬眼望去,看见了车站门口风雨廊下的可怕一幕,一个面黑身瘦的中年男子,正高高扬起手里的皮带,发了狠地一鞭一鞭往倒在地上抱头的少年身上抽。
“老子他妈叫你刚出来就偷!”男人朝少年胸口狠踹一脚,地少的少年疼得梗起脖子青筋,嘴巴长得大大的,但很倔,不肯屈服喊疼,连疼痛的呼吸都是克制的哑声。
林雪看不下去,要上前去拦,祝峰一下拉住林雪的手腕,朝她瞪眼摇头:“别多管闲事,你忘了他在我们店里偷客人身上金链子的事了?”
林雪犹豫了一下,目光不忍地盯着那个方向,“也算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齐军平时怎么就那样打孩子?小齐他妈要是还在,得心疼死了。”
祝之繁觉得眼前画面似曾相识,上个月,祝之宇又去爸爸那要了一笔钱,祝平凡恨铁不成钢,手边没有可以教训人的棍棒,气得解下裤腰上的皮带,发了疯地往祝之宇身上抽。要不是她刚好去爸爸公司找他办手续签字,恐怕那次祝之宇会被爸爸打个半死。
也不知发什么癫,祝之繁鬼使神差地甩开手里的拉杆箱,冲到削瘦凶相的男人面前,抬臂横挡住他即将手起刀落的皮带,柳眉凌厉,气势夺人:“再打人,我报警了啊!”
齐军呆呆一愣,哪儿跑出来的横丫头?
齐军虽然抽红了眼,但对着外人也还算客气,何况对方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朝地上的小子轻蔑厌憎瞟一眼,拧头对祝之繁道:“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小姑娘,你涉世未深,不识人,知道了他的德性,你能恨得牙痒!”
“再混蛋,不也是你生的?”祝之繁指着缩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倔强少年,目光定定反问,“他是混蛋,那你算什么?老混蛋?”
此话一出,周围围观的人群已经开始憋不住地哄堂大笑。
齐军没打算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只是手里高高扬起的皮带进退不得,颇有些人在刀架上的窘态,这一鞭子要是不落下去,他的颜面算是彻底在众人前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