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大概就是一味良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每次的睁眼闭眼都生怕映入眼帘的是最后的诀别。
周建义抬手,端起办公桌上的一杯茶,嘬了一小口。
“但是我们今天早上收到了通过卫星频率发送出SOS紧急求助消息。”
话音甫一落下,刚才的那味良药瞬间就被打翻。
程赟倏地双手攥成拳,哑着声音说道:“求助消息?是顾诗筠吗?”
周建义放下茶杯,轻重缓急拿捏自如,“暂时不知道,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位置就在顾医生失联的吉克桑山山脚。”
联想起之前的那通电话。
也许,就是在信号完全中断之前拨出来的。
但是徒劳。
地震的破坏力太大,连一丝微弱的希望都要剥夺。
程赟默得片刻,艰难开口:“营救计划……是什么时候……?”
“今天中午,”周建义将手中的那张A6白纸递过来,“这是第三批派遣古圭拉救援队伍的名单。”
他说着,鹰眸凝视过来。
四目相对,大概是心领神会。
程赟敛了敛神情,郑重伸手接过纸张。
纸面上,只有一小竖排名单。
整齐划一的宋体字。
最后一行,是手写的“程赟”。
作者有话说:
现实:不可能。
小说:一切皆有可能。
-
第29章
阳光散布在头顶, 微风吹起漫山的彩色经幡,满是虔诚的经文诵祷。
运输机稳稳飞过斯乌斯河交战区。
等进入古圭拉的震区, 已经接近傍晚。
经过一日阳光的洗礼, 浓雾阴霾已经消散大半,斜挂的夕阳照射在眼前的雪峰山脉之巅。
俯瞰而下,依然看不清吉克桑山的山脚。
“还好, 雾不算很大,跟十四年前那次相比要好很多, 不用盲跳。”
空降兵部队的训练基地教研室主任一边检查跳伞装备, 一边抬眼清点着这次执行跳伞任务的人数。
一共十人。
他走到程赟面前, 眼神犀利注视,沉声道:“你是航空兵 2X旅飞行一大队的副大队长?”
程赟点了点头,“是, 孙主任。”
孙磊敛起双眸认真打量他, 视线在后舱门掠过一瞥,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听说了, 跳伞技术非常好。但今天是主动跳而不是弹射座椅,也没有火箭包加速出舱,而且下面是山坳,不比平地那么简单。”
程赟咬紧下颌,目不斜视地说道:“孙主任,我有信心。”
他的妻子还活着。
还等着他去救。
掩埋在碎石深坑里两天两夜,不见天日的黑暗和压抑浑浊的空气, 可能她的两次求救, 都只剩下一丝游离的气息在艰难支撑。
超音速两倍速度的弹射座椅出舱他都不在话下, 还怕这种千米高空的跳伞吗?
他不可能放弃, 更不可能坐以待毙。
“好,十人小队,你是队长,把握好。”
孙磊默然垂了垂眼帘,虽然言语没有太多的交流,但已然予以欣赏。
接下来,运输机围着吉克桑山盘旋了两圈,找准了最佳的跳伞位置。
因为失联的两个村庄和中国旅游团滞留区域都在山坳里,为保证不造成着陆分散,十个人从后舱门由牵引伞拉出。
冷冽的寒风遽然袭来。
重达几十公斤的装备也难以承受气流带来的强大动力。
从飞机里跳出的一瞬间,仿佛就变成了汪洋里的一叶孤舟,手上只有两根操纵方向的杆,眼中只有前方飘忽不定的海市蜃楼。
程赟打开稳定伞,一段距离后,在两个队友之后打开主伞,拉动伞绳,改变着纵向方向。
千米的距离很快。
他紧抓主伞吊绳,尽量弯曲弓起身体,然后大腿一侧,熟稔地着地。
落地的一瞬间。
映入眼帘的就是满目疮痍带来的震撼和无尽折磨。
一望无垠的残垣断壁。
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找。
一个□□走过来,将自己身上的军犬解了下来,“副大队长,这是阿槑,生命搜救犬。”
-
也不知道沉寂了多久,头顶的那束光越来越黯淡,越来越不清晰。
顾诗筠气若游丝地抬起脑袋,有气无力地靠在一旁的石头上借力,才勉强睁开眼睛向上开去。
然而看到的,依然是深不可测的石坑,一丝变化都没有。
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长时间的缺水导致于她几乎沙哑到发不出来一点儿声音。
除了嗓子里的呜咽,就再也没有其它力气。
“救我……救我……”
她抿着嘴唇,几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这两个字,反复磨合反复咀嚼,直到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带着面罩和飞行头盔。
看不清楚表情,也没有任何眼神的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