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是最受宠爱的公主,骄傲的第一名。
是薄诗,也是幺幺。
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会叫她幺幺,可是幺幺本人却忘了。
她不再记得这个名字,也不再记得他。
带徐悠参观校园的时候,程宿屿知道她是薄诗的朋友,所以不着痕迹地跟她打听,也从她口中知道了薄诗出国是为了什么。
“她要和季霖结婚的。”徐悠说。
那一刻,程宿屿才知道自己扭曲到快要溢出来的心情——
原来叫嫉妒。
“我喜欢你,程宿屿。”
“我知道。”
面对薄诗时,他从来只说我知道,却不给回应。
因为程宿屿不敢。
七岁时送给他一个橙子的人,长大了说喜欢他。
可他配不上她的喜欢,配不上她的爱,却又克制不住自己靠近她。
程宿屿觉得自己实在卑劣。
电话里葛以珊的话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你在福利院的时候,不是很喜欢那个保护你的小女孩吗?”
“她父亲叫薄茗檐,你知道吧,A市很有名的企业家。”
“你回到程家的话,应该更容易接触到她吧?毕竟是一个圈子的人,不是吗?”
葛以珊说的是没错。
他回到程家,通过薄砚去了薄诗的生日宴,和她相识。
可他明明是为了能靠近薄诗一点,才选择回来的。
最后却因为回来,而伤害了薄诗。
——“看我因为你一次两次地回头,你觉得很好玩是吗?”
——“你一定要折磨我到这种程度吗,程宿屿?”
看到薄诗落泪的时候,程宿屿比她更难过。
童年被母亲扔掉的时候,俞霏对他说的是:“对不起,但是妈妈真的没办法爱你。”
后来薄诗和他分手,说的也是同样的话:“我不爱你了。”
程宿屿一清二楚,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爱他。
可其实他爱薄诗,比薄诗察觉她爱自己来得更早。
他只是觉得自己不配。
畜生,野种,贱胚,没人要的小孩。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侮辱性极强的话,可对生活在福利院的程宿屿来说,这些词他从小听到大,周围所有人都可以这么骂他。
院长骂他是个吃白饭的,其他孩子也有样学样,在吃饭时间藏起他的碗筷,把程宿屿赶去厨房,等他们都吃完了,才恩准他可以去吃。
残羹冷炙,程宿屿吃了八年。
等离开福利院,孤身一人去了S市上高中,才逐渐没有人这么称呼他。
程宿屿能坦然面对那些谩骂他的声音,因为他早已习惯。
但在面对薄诗坦坦荡荡的喜欢,直白言明的爱时,他却生出了人生中第一次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不堪的过去,被福利院所有孩子讨厌的人,为什么会被喜欢。
和薄诗真正交往后,也始终没有勇气问她,为什么当初把他抛下了。
喜欢黑胶唱片的是薄诗,但怀旧的人却是他。
薄诗曾经好奇地问过他,为什么一年四季总穿长袖。
程宿屿当时尚未想好理由,薄砚就在旁边插嘴:“因为他身体不好,不能吹风呗。”
抬眼的时候,小姑娘心疼的眼神让他愣了一瞬。
其实不是不能吹风,自己的身体也没有那么差,但面对薄诗的时候,他总说不出口。
程宿屿一年四季穿长袖,是因为他身上都是伤疤。
是经年累月被打,留下来的烙印。
程家对外声称他在大学之前,都是在英国念书。
连薄诗过去也这么以为。
但其实她每一次的毕业典礼,程宿屿都没有缺席。
他很喜欢颁奖台上闪闪发光的她。
很喜欢。
交往后,程宿屿给薄诗求过很多符。
每周一次,都是平安符。
他希望薄诗能一直平安,生活顺遂。
唯独那一次的私心,那只送给她的姻缘符,却让她遭了罪。
可能他们就是有缘无分。
从一开始就是不同路的人。
没有遇到薄诗之前,程宿屿活得乱七八糟。
是薄诗把他从污泥一样的泥潭里拽出来,教会了他怎么在糟糕至极的世界里,挣扎着喘一口气。
可是她走之后,他又跌了回去。
程宿屿儿时吃不到橙子,在福利院为了一个橙子,被打到遍体鳞伤。
后来,程宿屿从不吃橙子。
他小时候不配,长大了也不配。
七岁被丢在福利院,十岁遇到了薄诗,她以为他们只认识了五年。
有十年她不知道的时光,她走得太快,程宿屿没有追上。
少年自己把回忆藏起来了。
薄砚说他是个情感淡薄的人,连自己的生日、家人都可以不在乎,更何况是薄诗,所以他才不记得薄诗的好,也不在乎她给他做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