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卿辞的下巴轻轻抵在林听颈窝处,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和动作,只感觉到他抬手动作很轻地碰了碰自己脖子上的纱布,耳畔声音微微哽咽,充斥着恐惧,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颤抖:“怎么可能不疼....听听,我恨不得杀了那两个畜生....将他们千刀万剐才好。”
“我该死。”
“两年前,就该死。”他低下头,双手将林听紧紧压在怀里,声音平静得过分,异常轻:“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再细心一点,再敏锐一点地察觉到你的难过就好了。我一定....让那两个畜生没有机会伤害你。”
胸口紧贴着的胸膛轻颤,林听僵了下。
温卿辞感觉到她的僵硬,温柔拍着她的背,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崩溃和自责,他恨死了自己,恨死两年前嘴贱的自己,恨死自己为什么不能更早地查到这件事。在接到段生风发来的那封邮件,前往码头的路上,他感受到了此生最大的恐惧。
他没办法想象,如果林听出了意外,真的死在了段氏父女手中,他该怎么办。
他也会死掉的。
在海下抓住段生风捅来的那一刀,反手还回去的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段生风。事发之后,他便让人紧急去查段生风。然后在那份厚厚的文件里,他看到了林听的名字。
九年前,林听的名字出现了一百五十一次。
那些照片只是冰山一角,远不及她所承受的百分之一。校园欺凌,好友背叛,老师父母的漠视,年迈老人投诉无门,反被针对驱逐,被加害者的父亲欺骗羞辱。光是看着图片和冰冷的文字,温卿辞就能想象到那段时间的林听该有多痛苦,多绝望。
所以,林听才对欺骗和谎言那么深恶痛觉。
而他的做法不管是否真的为谎言,也辜负了她的信任和底线。
温卿辞闭了闭眼,眷恋地轻轻吸了口气,音量极轻:“如果我......也死掉就好了。”
林听沉默了很久很久,良久,她抬起手,犹豫着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要这样说,不是你的错。”
她感觉到肩头的衣料被沁湿,男人紧贴着她的胸膛在颤抖,她不确定温卿辞是不是哭了,眼眶却也跟着发热。
“都过去了。”
几分钟后,林听轻轻推开温卿辞,他的睫毛很湿润,乌亮的眼眸委屈地注视着她。
想起老人斥责的眼神,现场的惨状,林听看着他,认真道:“温卿辞,对不起。把你牵扯进这桩事情里,我——”
“疼。”温卿辞脸色忽变,眉头微蹙。
林听和殷澜迟立马起身想要叫医生,林听想要按呼叫铃,“哪里疼?是刚刚扯到伤口了吗?”
温卿辞一把按住她的手,眼神被抛弃似的很脆弱:“我不想听见你跟我说对不起,抱歉也不想。你越说,我越疼。”
“......”
殷澜迟磨了磨牙,坐回去。
林听轻叹,没再提道歉的事。
过了一会儿,病房门被轻叩,几位下午见过的警察走进来想给温卿辞做笔录。温卿辞答应了,殷澜迟看他状态也可以,没意见。
于是见状,林听准备出去给他们留说话的空间。
刚转身离开一步,衣服就被抓住。
她扭头,温卿辞手足无措地揪着她的衣角。似乎是怕她生气,只揪着那一个小角角,手指往后缩了缩,眼圈发红,忐忑不安、恐惧、无助地望着她:“你...又要走了吗?”
他抬手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
“陪陪我吧。”
第54章
几个警察之前都在网上看到过温卿辞的各种报道, 不管是温氏还是司氏,温卿辞从来都是以儒雅得体的形象出现,像眼下这种......
几人对视一眼, 清咳了声, 低下头装作没听见。
最后林听坐在床边陪同, 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温卿辞揪着她的衣角摆弄, 回答警察的提问。
前边基础的口供录完后,为首年长些的中年警察忽然合上本子,看向温卿辞:“温先生, 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下您。”
温卿辞抬手,“请。”
“绑架勒索林小姐的段生风虽然还活着, 但身上有刀伤十六处, 每一处都不致命,却也挺严重的, 据医生保守判断,他此后将伴随尿袋以及各种残疾了却余生。”中年警察的眼神紧盯着温卿辞,余光落在一旁安静的林听身上,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温卿辞或许发现了他的注视, 神色有些不愉快。“我们看过报告发现, 段生风最重的一处刀口在下腹部。”
“那一刀,伤及了他的要害。”
林听低垂着的长睫倏地一颤,脑海中闪过白光, 唇角下意识地抿紧了, 她抬起眼, 目光投向病床上的温卿辞。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动声色地咽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