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寿低声道:“现在前殿哪里去得?方才咱家又去通传,官家还是不肯见珍妃,就是故意撂着她,而珍妃娘娘又不肯走,若是去了那边,岂不是左右为难。”
李玮忍不住嘀咕:“这官家也真是的,就算宋将军战败了,也怪不到一个女人头上啊,珍妃娘娘又没有做错什么,官家为何不出来见她一面,将人好生劝回去呢?”
“你懂什么?”李延寿横了李玮一眼,道:“小兔崽子,这玉辽河一战岂是普通的战役?官家继位之后,藩王不宁,朝臣不睦,玉辽河这一战,是官家想打的,他本想靠这一战的胜利来巩固威望,聚拢人心。可如今北骁军一半人折在了玉辽河,官家如何向百姓和朝臣交待?”
李玮听懂了一半,继续问道:“玉辽河战败了不假,但这原因未必是在宋将军身上,为何就不能见一见珍妃娘娘,彻查此事呢?”
李延寿伸手拍了下李玮的帽子,“你傻呀,如今玉辽河战败,人人都道是宋楚天的错,万一查清后发现宋楚天没有贻误战机,那战死的五万士兵、还有这战败的耻辱,该谁背负?沸腾的民怨,又该谁来承担?”
话音落下,不光是李玮醍醐灌顶,就连娴嫔也僵在了原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娴嫔心头仿佛吸了一口寒气,差点提不上来。
她晃晃退了一步,宫女连忙扶住她,“娘娘,您没事罢?”
娴嫔回过神来,喃喃道:“快,快回去找珍妃姐姐!”
娴嫔说罢,便匆匆忙忙地往回跑。
待她回到御书房前庭之时,却见珍妃已经倒在了雪地里,鲜血染红了一片白雪,殷红刺眼。
娴嫔正要开口,却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呼唤,“母妃!”
年仅十岁的赵霄恒,也不知如何寻到了御书房,他双目通红地扑到了珍妃身旁,而珍妃却已经失去了意识,浑身都冷得像冰。
娴嫔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崩溃出声,“宣太医,宣太医!”
……
这段记忆仿佛被刀刻在了娴妃的心上,至今都历历在目。
宁晚晴坐在身旁,一直默默听着,不知不觉也湿了眼眶。
娴妃从回忆中醒来,自言自语道:“说句犯忌讳的话,本宫早知官家无情,这些年里,本宫委曲求全,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那时,后宫佳丽无数,官家却只宠珍妃姐姐,而珍妃姐姐也是一心一意待官家,本宫以为,他们是有夫妻之情的。可没想到官家为了自己的声誉,连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能舍弃。”
娴妃说罢,目光哀戚地看向宁晚晴,道:“蓁蓁此番失踪,已经是犯了忌讳,若是她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第一个舍弃她的,便是她的父皇。”
宁晚晴不自觉攥紧了手指。
她沉吟片刻,默然起身。
宁晚晴一目不错地看着娴妃,道:“娴妃娘娘放心,我不会让这一幕重演的。”
她眼神清澈,语气笃定,让娴妃不安的心,也稍稍平静了几分。
娴妃艰难点头,声音艰涩,“好……”
宁晚晴出了娴妃的行宫,却依旧沉思不语。
蓁蓁的失踪,一定还有没查到的地方,她得回去好好想一想办法才行。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宁晚晴微微一愣,抬眸看去,却见赵霄恒已经换了一身武袍,他静静立在长廊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宁晚晴有些意外,“殿下怎么来了?”
赵霄恒沉声道:“方才和章泱对完搜山的计划,准备进山了,见你还没回来,便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
宁晚晴看向赵霄恒,“殿下会把蓁蓁找回来的,是么?”
赵霄恒目光深深,语气中带着坚定:“是。”
无论如何,他都会守护好身边的人,不会让那些事重演了。
宁晚晴凝视着赵霄恒,眼前的青年英俊挺拔,即便神色疲惫,眼里却依然坚定含光,仿佛一柄已经铸成的宝剑,闪耀着淡淡的光辉,无懈可击。
但看着看着,宁晚晴却忽然想起了十一年前,那个在漫天风雪中的少年。
他抱着母亲,无助地哭泣、恳求,直到失去一切。
宁晚晴的心,骤然一痛。
赵霄恒沉默地看了宁晚晴一会儿,便道:“孤先入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不要担心。”
宁晚晴无声点头。
夜风更大,吹得她额前碎发微乱,赵霄恒抬手想为她理一理,却终究忍住了。
赵霄恒转而要走。
“殿下。”
宁晚晴却忽然叫住了他。
赵霄恒停下步子,下意识回头,却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他整个人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