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却道:“李公公,官家睡了还是没睡,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自欺欺人呢?”
李延寿一时语塞。
珍妃跪直了身子,道:“李公公,本宫也不为难你,你且去告诉官家,本宫不过是请他彻查此事,并非胡搅蛮缠,求他不问是非释放宋家之人,还请官家明鉴。”
珍妃说罢,俯身对地一拜。
李延寿知道她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子,哪里敢耽搁,当即便重新入了御书房。
珍妃就这般跪在风雪之中,无声地等待着。
娴嫔也跪在身旁,默默地陪着她。
然而,李延寿这一次却去了许久,一直没有出来。
冷气通过地面,一点点渗透到了珍妃的身上,但她却执拗地跪着,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那一扇紧闭的大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珍妃身子踉跄了一下,娴嫔连忙将她扶住,道:“姐姐,你如今身子孱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罪?还是先回去罢!说不定等到明天,官家就想通了,愿意见我们了么?”
珍妃却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若是今夜本宫退缩了,那到了明日,官家更不会见本宫。”
珍妃说完,便强撑着身子再次跪好。
娴嫔见劝不动她,便只得将肩头的披风取了下来,加盖在了珍妃的肩头。
“姐姐要跪,也要保重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珍妃心头微动,“傻妹妹,你这般陪着本宫,就不怕被官家怪罪么?”
娴嫔却道:“官家心中本来就没有臣妾,唯有姐姐才是臣妾的亲人……”
“胡说。”珍妃看着娴嫔的眼睛,低声道:“官家若是心中没有你,又怎么会让你生下蓁蓁?妹妹是有福之人,不可妄自菲薄。”
娴嫔苦笑了声。
若是没有珍妃,她只怕走不到今日。
两人又等了许久,可李延寿还是不见出来。
幽冷的寒气逐渐侵蚀着珍妃的身体,她的双腿被冻得发麻,嘴唇早已没了血色,却还强打着精神等着。
等到最后,连御书房的灯,都默然暗了下去。
小太监李玮过来劝道:“娘娘,李公公怕是已经伺候官家睡下了,您不若还是先回罢。”
珍妃没说话。
她只觉得自己身在冰窖,一张脸已经白得不成样子。
李玮看着珍妃这模样,也不敢多言,便默默告退了。
片刻之后,珍妃忽然转头,对娴嫔道:“妹妹,你可否帮本宫一个忙?”
娴嫔忙道:“姐姐请说。”
珍妃用异常平静的声音道:“恒儿睡觉不大安稳,每到这时,便会醒来……不若你帮我去看看他?”
娴嫔有些担忧地看着珍妃,道:“若是妹妹去了,那姐姐你一人……”
珍妃虚弱一笑,“无妨,兴许再等一等,官家就宣本宫进去了呢?”
娴嫔一目不错地看着珍妃,只觉得对方的脸白得几近透明,仿佛快要消散了一般。
珍妃见娴嫔不说话,便道:“快去吧,免得恒儿醒了,到处寻本宫。”
娴嫔这才点了点头,宫女立即扶着娴嫔起身,但她跪得太久,腿早已没了知觉,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迈开步子。
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珍妃,直到出了月洞门,才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御书房偌大的前庭里,珍妃一个人孤零零地跪着,而天公不作美,居然还下起雪来。
珍妃的亲信宫女元舒忙劝道:“娘娘,还是回去罢,您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吃得消啊?”
珍妃不语。
元舒又道:“娘娘就算要跪,又何必支开娴嫔娘娘呢?万一官家出来了,她好歹能帮着说几句话啊……”
“元舒。”珍妃淡淡道:“官家这么久都没有出来,你可知为何?”
元舒愣了愣,道:“奴婢猜测,官家是不想听娘娘求情。”
珍妃眸色沉沉如海,道:“没错,官家不想给本宫求情的机会,他是不打算放过宋家了……既然如此,何必累得旁人一起受罪呢?”
元舒有些不解,道:“娘娘既然知道官家不会网开一面,又为何还继续跪着呢?”
“正因为知道官家不打算放过宋家,本宫才要继续跪着。”珍妃神色如死,声音仿佛落叶一般飘零,“本宫要向官家,以命换命。”
而离开了御书房的娴嫔,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便下意识折了回去,绕到了御书房的后方。
果不其然,李延寿就在这里。
他似乎被冻得不轻,不住地搓着手。
小太监李玮送上了一个手炉,低声道:“干爹,您的膝盖不好,受了寒又要疼了,为何不到御书房前殿去伺候,那儿可暖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