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栏显示了一个几秒的未知来电和短信，宋萧点进去，是徐垣舟。
–这几天我哥会来。
–你在外面住一阵吧。
宋萧僵坐着，盯着这条短信看了许久。
这时公交车猛的一个刹车，连带着乘客和宋萧往前方严重倾斜，他下意识抓紧窗沿，手机险些没拿稳，司机是个暴脾气，对着车外闯红灯的人骂骂咧咧，等车子开稳后，宋萧本没什么反应的心脏揪了好一阵，重新靠回窗子，缓缓平复了心绪，打字回复：好。
关灭手机屏，宋萧睡意全无，迷茫渡过等待的煎熬，在播报响起的那刻离开了座位。
下车后，宋萧环顾四周，漫无目的地走到岔道口，踌躇了会儿，又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所幸一排都是店铺，他找到一家小吃铺，买了份酱香饼充饥，扫码的时候问老板：“请问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老板以为他是外地人，手指指向南方，乐呵道：“你往那儿一直走就是咱们的步行街，花样应该挺多的。”
宋萧笑道：“谢谢。”
他没有过逛街的经历，徐垣舟又是内敛沉默的性子，能一起出门吃顿饭都算少有，今天意外来到步行街，怎么着也要肆意地玩一次。
宋萧顺着楼梯，走下台阶时想了想，徐垣舟貌似从没说过自己喜欢什么，每每聊到这种话题，几句“都行”“随便”敷衍了事，他不说，宋萧自不必多问，只能慢慢观察，花了几个月才琢磨出他爱吃的食物。
正如徐垣舟本人，他费劲磨了很久很久，才能勉强能够上他心里的天平。
这还是夸大的成分。
宋萧失落地想。
傍晚六点左右，宋萧回到出租屋，不大不小，两室一厅，屋里没有食材，宋萧便开了一桶泡面，烧水间隙刷着手机，时不时点开微信，盯着置顶的头像发傻。
他忍不住点开聊天框，遏抑着一天未见而泛酸的思念，拇指定在屏幕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纠结到水开了，才狠心关掉屏幕，唾弃自己脆弱的定力。
倒水的时候宋萧又开始乱想，要是他哥哥进客房参观怎么办，发现有另一副杯具怎么办，万一被戳穿了，徐垣舟会不会被责骂，会不会……
糟糕的想法在开水溢出，溅到手背时被迫中止，宋萧缩回手，轻嘶一声，盖住泡面走去了厨房，对着那片血红一顿冲洗，忧心忡忡。
他没管后续处理，简单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给徐垣舟发了一条信息。
–你可以把我的东西都塞进箱子，我不要紧的。
对方很快就给了答复，宋萧心一颤，竟然产生了一种荒唐的错觉。
–不需要。
宋萧看了好半晌，苦笑了下，手背的烫伤后知后觉灼烧起来，久久不能消散。
他好像太自作聪明了。
这间小屋子该有一个多月没打扫了，宋萧吃完泡面，拎着拖把打湿，清理起了客厅，期间他接了一通林烊的电话，说是自己要临时出差几天，看望老师的时间可能得推迟。
宋萧没有异议，寒暄几句挂了电话。
其实地上不脏，宋萧被半强迫住进徐垣舟的公寓后，他和房东阿姨说明了情况，租金照付，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回来打扫一遍，那会儿阿姨有点惊讶，碍于身份只笑了笑，帮他收拾东西。
为什么都搬出去了，还要继续租这个房子呢？
宋萧替她问自己。
人嘛，总得有个容身之所，安全的，没有任何风险的地方。
宋萧从衣柜里拿出被子，有点薄，但也凑合，他铺好床，整个人躺下去，灯光不偏不倚地刺入宋萧的双眼，疲倦感顿生，他抬起胳膊，半遮住了眼睛，半明半暗间，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感受到胸膛上下起伏，他觉得今天前所未有的宁静，没有酒味，没有争论，没有那双冷淡的眼睛，更没有他若即若离的气息。
除去那几条言简意赅的消息，宋萧甚至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
另一只手伸向空中，掌心盖过头顶的灯，五指收拢，眼底是不露一丝光的昏暗。
他扪心自问，到底还能撑多久？撑到消磨最后一分情意吗？
他不清楚，也不愿去剖掘，他只知道自己在这段单方面维持的感情里，他很累，累到身心俱疲，不想再去追逐，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耐心正在逝去，随着对那抹孤单背影的单恋，在未来的某一天，通通埋进泥土里。
但至少现在，他有点不忍心。
那个人根本照顾不好自己，活得像一条死水里的鱼，随时有可能被任何一件小事压垮，窒息致死，他怎么忍心就此放手呢？
宋萧想，他还能坚持一会儿。
坚持到把他从沼泽里拽出，到时候再摆一桌好酒好菜，友好告别，相互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