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酌丝毫不顾满身狼狈,一步一个泥印,跌跌撞撞地朝着池兰熏走过去。
“你——”池兰熏一惊,顿感不妙。
可他刚要转身,便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一双双手把他牢牢摁住,他们笑着、骂着,池兰熏却一点也动弹不得,只能满眼绝望地看着走到身前的池酌,浑身发颤,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被池酌欺负的时候。
一个人躺在雨中,满身是伤。
没有人会帮他,更没有人会在乎他。
池酌双眸无神,如行尸走肉,唯有脸上的恨意刻骨鲜明,没有由来地对着池兰熏发狠、发狂。
精致昂贵的黑色外套被扯掉,扔到污泥里,又被恶意地踩了几脚,陷得更深。
斑驳的墨迹又叠加了几个脏乱的鞋印,衣服已经脏得完全不能看了。
江无禾眼神沉敛,一瞬不瞬盯着那件外套,眉心微皱。
过了半晌,他恍然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来,嘴角抽动几下,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有任何异常,江无禾努力翘起嘴角,显出不太自然的笑颜,颇为惊讶地看向池兰熏,“啊,好像里面的衬衣也脏了呢?”
“要不……还是洗一洗吧。”江无禾调笑道。
拖长了音调,特意加重了“洗”这个字。
池酌立刻会意。
池兰熏虽然听不懂江无禾的意思,但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情绪激动,声音不由发颤,圆圆的眸子沁了一层薄雾,毫无威慑力,反令旁人的心也跟着猛颤。
池酌无动于衷,额头爆起青筋,双眼充血,举起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用于浇灌的水管。
极具冲击力的水流轰然冲到了池兰熏的身上,瞬间就让他痛叫出声,紧咬着惨白的唇,溢出一声声破碎的呜咽。
“够了!”江无禾喊道。
清秀的面容骤然失了血色。
池酌猛地停住。
下一瞬,呆滞无神的面孔逐渐浮现出了活人的神态。
先是愕然,紧接着是不知所措,方才用来逞凶的水管在他手里成了烫手山药一般,被使劲扔远。
“滴答滴答。”
水珠顺着漆黑发尾滑入细瓷似的脖颈,白衬衣湿透了,玫瑰山上早春的风吹过,脆弱而单薄的身躯因寒冷而不住轻颤。
水洗之后,少年漂亮得惊心动魄。
湿衬衣紧贴肌肤,一览无余,胸口处大片大片白腻的皮肉被水流冲得泛红,无端给人以暧昧、情-色的联想。
负责摁住池兰熏的几个学生离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脑袋“轰”的一声炸开,舔了舔嘴唇,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出奇的安静。
似乎只能听见衣物摩擦的声音和口水吞咽的声音。
没人注意到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冷肃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下意识地,在场的人都扭头看向这道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后目光齐齐落到了一处。
只见白绿配色的院服之上,一枚孔雀羽胸针辉彩熠熠,镶嵌着水滴形绿钻,沉静而端庄。
江无禾顿时慌了。
“闻、闻会长,你怎么来了?”江无禾勉强挤出个笑容。
虽然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随便扯了几句慌,骗身边这些恭维他的人自己与闻人歌关系十分亲近,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但是,眼下这种复杂的局面,他肯定不能傻傻地凑上前去套近乎。
闻人歌并没有答话,而是长眸微动,低头看向了全身湿透、不停打着冷颤的池兰熏。
江无禾愣了愣,一时拿不准闻人歌的意思。
他不知道闻人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竟然会在乎一个无足轻重的特招生。
强压下内心的怪异,江无禾开口解释道:“是表哥——”
是他的表哥听说未婚夫宗泽鸣和一个特招生走得很近,不仅非要来布莱德学院,还不停吩咐他先收拾一顿那个特招生。
“我知道了。”闻人歌直接打断江无禾的话,常年不显情绪的脸上罕见地显出些厌烦,“我已经见过他了。”
闻人歌今天本应离校处理家族事务,明天清晨才会回到布莱德学院。
结果,那个人为了宗泽鸣非要进校园也就算了,阵仗还搞得极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来似的。
作为学生会会长,也作为极少数能与他家世平齐的人,闻人歌不得不留在布莱德处理相关事宜。
闻人歌漠然收回视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冷声道:“你们是要准备逃课吗?”
听到闻人歌明显给台阶下的话,江无禾立马松了口气,急忙应道:“我们现在就去上课!”
他就知道闻人歌这种出身政治世家、利益至上的家族继承人,不可能为了一个特招生改变自己的行事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