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瞧见这列着刑部官袍的官员和卒吏低头经过,他刚刚听见了同僚和这几人的谈话,晓得是几个夜以继日理事误了下衙时间的基层官吏。
孟衡心底那点恶性便冒了头,一脚将路边的石头堆朝几人踢飞了过去。
有一名被石头砸到大腿的大妖暗道不妙,忙躬身按住了腿,掌心下,一只扒他腿上幻作蜥蜴的大妖刚巧被砸中脊柱,张口死死咬住兄长的裤腿才没掉出来,却已是受了重伤。
大妖妖魄外显的灵兽形态最是脆弱,虎豹猫犬之类灵活的兽还好一点,若是像蛛师陈竺这样的,一辈子都不敢将妖魄幻化出来。
陈竺若不收敛妖息,本体便是一名双目漆黑如墨、体表覆盖浅浅一层毒蛛绒毛的可怕大妖。
但他若幻化出妖魄外形,一只指甲盖大小的毒蛛,普通人随便一脚就踩死了。
孟衡被那小吏凶狠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紧,色厉内荏骂道:“看什么!碰一下腿就断了?”
纪牧抬手按住了那名大妖的肩膀,低声下气赔礼道:“大人见谅,我这兄弟先前腿受了伤,许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稻琼暗叫不好,她知道这群纨绔子弟的德性,最是欺软怕硬。
果然,孟衡心底的胆怯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冷笑一声傲慢道:“刑部关押了一批妖犯,后天释放之前不容有失,你们把腰牌都呈上来,我要再验一遍。”
萧蕴本已经过了姚北门,此时见孟衡为难同僚,眉头一皱又回返了来。
少将军数着身后靠近的脚步心中一沉,果然三息之后,穿过门墙下的阴影,萧蕴站在光影交界处,油纸伞伞尖戳到地上,狐疑道:“你们是我刑部哪一班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纪牧面上讨好卑弱的笑消隐了,叹一口气,回头看向稻琼,露出一口在门楼灯火映照下显得分外狰狞的大白牙,“妹子,这就怨不得我们了。”
下一瞬,数道残影飞掠,姚北门外秋雨霏霏,人头滚落,血水四散蔓延。
孟衡睁着眼睛牙关打颤,瞧见方才被他用石头砸中的几个刑部小吏身边多出了十来名狠戾的大妖,妖威赫赫如山,暴然出手,只转瞬间便杀光了他身边所有甲士。
而他自己则心口剧痛。
孟衡低头,脚边血水和雨水被沿着裤腿流下的液体冲开,而这滩液体的正上方,锋利的蜥蜴爪子穿透了他的胸膛,正握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一把捏碎。
一个森冷却虚弱的女人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竟然差点栽在这样一个尿裤子的软蛋身上,哥,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另一边姚北门门洞底下,稻琼闪身接下了王乔击向萧蕴的一记刀风,厉声道:“她不能动!”
王乔冷冷看她一眼没说话,皮肤上出现了一层层如波纹般的甲jsg麟,纵身一跃与姚北门另一侧赶来的甲士厮杀起来。
他这次没下死手,纪牧拆了门楼顶上预警的机关下来时,为首的军将和麾下甲士们躺在血泊里被卸了手脚和下颌关节,正恶狠狠瞪着这群逃出来的大妖。
萧蕴额头沁出汗,靠在门洞下冰冷的砖墙上,体内灵脉汇聚到掌心的力量颤了颤又无力消散。
她咽了一口唾沫,放弃了抵抗,看着面前魁梧高大的除魔司司使,面色苍白。
“你,你们……”
怕死,狠话不敢放,求饶的话她也说不出口,萧蕴便干脆闭上嘴,凶巴巴瞪着这个胆大包天出自望京台的逆党叛臣。
不愧是血亲姐妹,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倒和萧缇被缠得无奈嗔她的样子有点像……
少将军微微出神,心柔软了下来,拿刀柄横劈拍晕了她。
王乔阴着脸走到她身边,“接下来怎么办?”
纪牧和其他人也看向稻琼。
少将军翻了个白眼,撒丫子往民居少的坊市逃窜,一边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跑啊!”
一行二十来人没跑出多远,身后皇城内一道嘹亮高亢的钟声响起,震得朦胧细雨中,地面水洼都起了涟涟波纹。
乌云密布的黑夜里,沉默静谧的刑部大衙突然亮起无数道灯火,明亮的光甚至都压过了皇城中央在夜色雨幕中都金碧辉煌的灿烂宫殿。
官衙大堂的悬山清水梁脊上,两头端坐在两端的石兽突然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抬头,双目发出明亮的白色光柱刺透黑暗,将一行正趁着夜色逃离皇城的二十来人圈在了里面。
纪牧惊出一身白毛汗,忙喊道:“妹子,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