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即将离开,心中难免失落,但白芷也打心底为红绡到高兴。囿于旧地止步不前,红绡似乎总被一片阴霾笼罩,心绪已如死水。或许只有离开旧地,才能焕起新生。
“就这几日了,收拾好了便走。”
“去哪儿想好了吗?”
红绡摇摇头,笑了下:“总之,不待在此处就好。”
*
这些时日,白芷将栖云阁看顾得甚好,无论是陈设布置,还是院中的花草盆栽,都与卫璃攸在时并无两样。
某日曲红绡正在屋内收拾行囊,白芷忽然叩门进来寻她,说道:“叶公子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红绡神情一怔,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是来寻你的。”白芷解释说。
叶珅端坐在厅堂客座,将随身的拐杖放到一边。曲红绡照常为她奉上最爱的云雾茶,随后在另一边坐下。
主位上空荡荡的,总让人觉得少了什么。
距上回见面已过去一年,叶珅比之前看起来要清减不少,肩背显得越发单薄,双颊也微微凹陷,而眼中却多了几分沉稳持重。
红绡听说过一些关于叶珅的事,目光不自觉落在叶珅腿边的拐杖上。忽然意识到此举实在失礼,忙移开视线,不巧对方还是有所察觉。
“这条腿是在送亲的路上伤的。”叶珅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左膝,淡然笑道:“那时我同郡主走散,混乱中不慎摔伤了腿,又拖着条断腿走了许久的路,等到能治时候已经治不好了……所幸最后只是瘸了条腿,好歹捡回了性命。”
都说叶珅同卫璃攸长得像,过去红绡并不觉得。可眼下叶珅褪去往日跳脱,沉静地端坐在她面前。红绡一时看得恍惚,竟觉得对方眉眼确实与郡主十分相似,就连五官轮廓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叶珅见对方失神地看着自己发呆,大抵猜到红绡为何如此,遂故意玩笑道:“姑娘这般盯着在下瞧,该不会见在下生得俊俏,动了心罢?”
红绡闻言连忙收敛心神,心下窘迫。却见叶珅正对她微微笑着,心中已了然如镜。
“奴婢可不敢高攀,”红绡抿唇一笑,转而言道:“早听说公子心有所属,想必好事将近。”
叶珅点头笑道:“确是早就定下来的事,只是因各种事故一拖再拖,想不到竟耽误到现在。”
两人之后又相互寒暄了两句,却都绕开了关于郡主的事。
只听叶珅忽然问道:“听说姑娘要离开王府,不知之后有何打算?”
水雾氤氲,叶珅的神情不甚明晰。
红绡回道:“打算先离开洛殷,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叶珅顿了顿,将茶盖合上,“郡主生前曾同我说过,原本想同你一起去越临城拜访恩师,姑娘若无去处,不如考虑先去越临城?”
曲红绡表情平和,似乎对这提议并不上心,淡然说道:“谢公子提点。”
见对方反应冷淡,叶珅抿了抿唇,不禁蹙眉。
她拄起拐杖在厅内一瘸一拐地跺着步子,半晌,又郑重其事地说:“姑娘去越临城罢。”这次说话的语气并非问询,更像是直截了当的要求。
曲红绡颇感讶异,有些困惑地看着叶珅。
越临城。
她恍惚间想起仿佛许久之前,有人曾同她描述过城郊春日玉兰遍山,冬日谷间白雪皑皑。还想起有人扬言欲邀她驾马同游,共赏天地山水。
叶珅清了清喉咙,许是意识到自己方才语气有些强硬,遂放软语气解释道:“离开洛殷城后,你总归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才能再做打算。郡主的老师江大人是个靠得住的人,你若去投奔—”
叶珅苦口婆心的劝解说了到一半,只见对方已默默点了点头。
“你这是……同意的意思?”叶珅有些难以置信。
“奴婢以为,公子所说不无道理。”
红绡忽然也想亲眼瞧瞧,那人梦中山水景致究竟是何模样,即便是孤身一人。
*
临行那日,曲红绡在栖云阁门口与白芷告别。
“不进去看最后一眼?”白芷用目光指了指一扇房门,试探地问道。
自打回来,红绡未迈入郡主卧房一步,如今一别,更是不会再回来了。
“不必。”曲红绡笑着拒绝。
转而问白芷:“倒是你,今后作何打算?”
“暂且没什么打算,想先留在此地。”白芷笑道:“此处虽是郡主的栖云阁,可曾将此处当成归处的人并不止郡主一个。我既无别处想去,便暂时替大家多守一刻。”
曲红绡心中微微发热,笑着道谢:“多谢。”却也不知在谢对方什么。
白芷也没多问,只是对她盈盈一笑,安静地接受了这不知出于何名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