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施施望向李鄢浅色的眼眸时,她却先被自己心底那不合时宜的柔情所打倒。
他什么也没有做错。
李鄢只是待她好,他或许冷漠残忍,但他待她是那般温柔……
这还不足够吗?为什么一定要他给答案呢?
是她太贪婪了,想要的太多了。
愠怒过后心底的枝蔓被火焰灼烧殆尽,施施放弃挣动,她阖上杏眸,朱唇微启呵出游丝般的热气。
如果可以的话,她此刻甚至想要蜷缩起来。
施施紧紧地咬住樱唇,但眼尾还是落下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
她的衣裙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紧紧地贴在细白的腰侧,一层薄汗浸过里衣,将那柔软的曲线尽数显露出来。
李鄢轻轻地用帕子擦拭过她覆着薄汗的脸庞,他的眼底晦暗,凝着无数他自己都分辨不出的恶念。
他指节屈起,抚了抚指间的玉扳指。
他的眼底浮动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深沉得像是中央洄流的渊水。
分明是清浅瑰丽的色泽,却因那异样的情绪而显得有些可怖,就像是琉璃制成的尖锐刀锋。
李鄢最终还是松了开施施的手腕,他用冰凉的指尖轻触着那瞧着有些狰狞的红痕。
他做了什么?
滚烫斑驳的红痕能掀起最深处的罪恶欲念,亦能在刹那让他清醒过来。
她的肌肤像雪一样白皙细腻,稍有磕碰就会留下层层痕印,但只是看着颇为骇人。
其实并不疼,但他不知道。
她故意吸了吸鼻子,装作难受地哼哼了两声。
施施从没想过自己会这般作态,她只是想让他也难受些,尽管她深知李鄢是多么冷漠。
他果然被她骗了过去,他捧着她的手,像是捧着什么极珍贵的易碎瓷器。
事实上价值连城的贵重器皿摆在李鄢面前,他也不会多留意一眼。
他少年时善骑射,连御赐的瓷瓶都能拿来当靶子。
“疼吗?”李鄢轻声问道。
他将施施扶抱起来,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泪痕。
两人贴得极近,近到她仰起头就能吻到他——
正在这时,瓷器落在地上的尖锐声响打破了殿中的寂静。
但看清来人是谁时,施施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一章
施施觉得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 而是带着尖刺的寒冰。
她既觉得冷,又觉得热。
心像是一下子坠入冰窟,可冷汗却将脊背浸得透湿。
如果不是李鄢揽住她的腰身, 她的身子可能都要软倒了。
施施脑中空空的, 所有的思绪都被紧张和恐慌夺去。
她的朱唇颤抖,耳边一阵阵的轰鸣。
谢观昀执着帕子偏过身, 轻轻地擦拭着手背上的血痕,素白色的瓷瓶碎在他的脚边,分明是这样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宫人敢出来探看。
他慢条斯理地擦净手上的痕迹, 方才缓声说道:“施施, 可能要换个瓷瓶了。”
他的嗓音近乎是有些异样的和柔。
但施施的指尖却克制不住地颤抖,她嫣红的唇瓣亦在此刻变得苍白失血。
殿内虽然昏暗,只隔着这样短的一段距离,绝对够谢观昀看清她现今是以一种怎样的姿态与李鄢纠缠在一起。
“父、父亲。”施施声音微颤地唤道。
这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时机。
她的脑中一团乱麻, 思绪凝滞在一起,连静心思考些什么都再难做到。
她从没预想过这样的情景, 即便是在梦魇中被人撞破时,她好像也没有这样慌乱。
施施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紧,李鄢的神情微动, 但片刻后他便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他轻轻地理正她的衣领,然后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他近乎是熟稔地抚上她掌心的月牙痕印,做这些事时他的神情坦然, 近乎是透着些冷漠。
施施的指骨都是绷着的, 她的紧张已经到了极点。
额前覆着一层冷汗, 眸子越发湿润, 眼尾也红红的, 像是即刻就能掉下泪来。
李鄢只得将她扶抱起来,他极轻声地说道:“别怕,早些睡吧。”
“啊?”施施的脸庞湿漉漉的,她的眼神茫然,像是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庞,温声说道:“回去,好好睡一觉。”
将她送回里间后,李鄢缓步走了回来。
谢观昀的神色漠然,他褪去了惯常的冷漠,也褪去了方才异样的温和。
只是漠然地凝视着他。
李鄢漫不经心地抚上指间的玉扳指,他的衣袂翻飞,像是从枝头坠落的花朵,但无论何时他的姿态都是高贵优雅的。
没有薄纱的遮掩,那张崖间新雪般的面容显露出来,清冷昳丽,俊美得令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