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后,她渐渐地没有兴致,正想着用什么借口告退时,突然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
宫人俯下身低声说道:“见过谢姑娘,贵妃娘娘想见您一面,不知姑娘可否赏个脸?”
她还没开口,正与同僚议事的谢观昀便冷声说道:“不见。”
宫人冷汗涔涔,急忙解释起来,解释过后便匆匆告退。
施施用团扇遮掩住面容,闷闷地说道:“父亲,那我可以去外面透透气吗?”
他没理她,继续与同僚争议。
这大抵就是应允了的意思。她揉了揉脸,悄悄地站起身从后方的小门离开。
行宫的景致静美,连夜景也比京城要别有一番滋味。
星灿月隐,夏夜的繁星灼灼,璀璨的银河贯穿漆黑的深空,似是白玉雕琢的长带。
施施深呼了一口气,她提着灯,抬腿就想着外间走去。
还没走远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倏然响起:“施施姑娘。”
阴魂不散,恍若讨命的残魂。
第三十五章
李越一身黑衣, 唯有袖角绣了金色的暗纹,他孤身站在暗夜中,仿佛要融入黑暗里。
施施攥住手中的团扇, 轻声说道:“殿下有何贵干?”
她做出一副戒备的姿态, 其实她不必这般小心,宫内宫外的侍从都极多, 就算太孙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地对她怎样。
但梦魇中的事太过真切。
直到现今施施仍能想起鸩酒灌入肺腑时的刺痛与冰冷,她柔美的脸庞苍白起来,卷翘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一下, 就像是被冷风吹过的花枝。
“姑娘不必惊慌。”他唇角扬起, “孤只是想来看看你。”
李越的眸色微暗,他压低声音:“几日不见,施施生得越发姝丽秀美了。”
他的话语轻佻,仿佛在说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只漂亮的瓷器。
那双眼睛贪婪地掠过她的面庞,像流着涎水的恶犬孤狼。
只是这样的眼神, 就让施施想要作呕。
“殿下自重。”她压低声音说道。
“哦?”李越挑起眉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施施要孤自重?”
他单手撑在了深红色的宫墙上, 此处的明灯微暗,那高墙的色泽竟像鲜血干涸后一样。
施施不想与他讲什么礼貌,当即就要离开。
“要我看, 施施才该自重些。”李越意有所指地说道, “若是卫国公知晓, 他的嫡长女在暗里与人私通, 会怎样想?”
她听过许多流言蜚语, 也深知这些杂言是止不住的,不过她无意姻缘,闲言反倒成了她的挡箭牌。
“我怎么不知,施施与谁暗里私通。”她恹恹地说道。
李越向前走近了几步,施施心中烦乱,也没有向后退,而是直直地看向了他的眼睛。
他突然钳住了她的手腕,细碎的金铃声轻轻漾开,她也吃了一惊。
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怕吗?
射生军的人员众多,是所有禁军中与皇帝关系最亲近的,也是最受皇帝所倚重的,每当皇帝出游势必要扈从左右,这次也不例外。
施施很清楚,暗中有许多人在看着她、保护着她。
他们隐匿在黑暗里,无声息地望向她,绝不会给李越任何机会来伤害她。
是以施施直接打开了李越的手,但他的气力还是要比她大上许多。
他死死地拽着她,冷声说道:“那你说说,这是谁赠予你的?”
李越的神情中带着几分疯狂,他冷眼地看向施施苍白的脸色,似是为自己的敏锐得意至极。
他怎么会知道?不可能……他是在说谎吗?
她瞳孔紧缩,错开了他的目光。
“别怕施施,你可是谢观昀的嫡长女,孤怎敢动你呢?”李越俯下身凝视着她细白的脸庞,“薛允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落了那般下场,孤可不敢招惹你。”
施施的心房怦怦直跳,一个怪诞的念想在她心中生起。
她杏眼圆睁,眸光聚在李越的脖颈处。
他的衣领很高,只露出半截阴白的脖颈,说话时青色的血管像是会跳动一样。
多脆弱,一剑就能斩断。
那一瞬施施的神情像极了李鄢,澄净的眼眸蕴着淡漠与冷酷,完全不似个柔弱的姑娘。
她满心都是那个泛着血色的恶念,以至于她略去了李越的后半句话。
她只是觉得薛允安生了许多,很久都没听过他的名字,全然没去想过那日的事情过后他这人如何。
“你想怎样?”施施的声音有些沙哑,“想要威胁我吗?”
对着李越,她既不想用敬称,也不愿去用。
不过还是太奇怪了,面对他时她总觉得自己像变了个人似的。
“威胁?”李越忽然大笑起来,他猛地放开了她的手腕,但那细白的小臂上已经泛起了细微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