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贵如她/表叔为夫(139)

李鄢低声问道:“皇侄的伤如何?”

那年轻医官头一回见这尊大佛,慌忙地站起身来答道:“回禀殿下,只伤到了皮肉,并未伤及指骨。”

李鄢没再多言,“那便继续诊治吧。”

太子拉着他坐下,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今日又同谢观昀起争执了?”

“倒也不是。”李鄢阖上眼眸,身子向后倚靠,“京中不时有儿童被诱拐,他觉得应当将犯人杀无赦,语气重了些。”

太子松了口气,说道:“我还当是什么事,他怎么有功夫管这?凉州的财赋整治推到一半,现在赵渊一病呜呼,他该着急那个才是。”

李鄢漫不经心地说道:“许是担忧女儿?”

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太孙却如坠冰窟,李鄢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他将要去灵州不假,但京中还有谢观昀。

太孙若是敢动施施,谢观昀也不会放过他。

到底是嫡长女,纵是再无宠,也不会看着她叫人糟践。

太孙咬住牙根,那年轻医官手不稳,将药汁滴进了还在淌血的伤处,让他疼得生生昏厥过去,连舌头都要咬掉。

太子急忙过来看他,雍王也缓步跟了上来。

李鄢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太孙本来伤处就疼,见李鄢拿的折扇是央求太子几回,太子都舍不得给他的那把名贵折扇,心中更似在滴血。

雍王身患眼疾,连扇面都看不见,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李越实在控制不住表情,眼中的郁气快要满溢出来。

李鄢把玩着折扇,容色冷淡,沉静得像是浸在清辉之下,出尘决绝,恍若谪仙。

凭什么?这个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权势、富贵、皇帝的信重,连施施那等绝色美人都倾慕于他。

太孙越想越难受,可就在李鄢指尖颤抖的一瞬间,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将那柄名贵折扇稳稳地接在了手里,手背的伤痕再度撕裂淌血,但这都不及他心上的至深痛楚。

他颤抖着手将折扇递给李鄢,“皇叔,您……拿稳些。”

“言行失仪,李越。”太子斥责道,“怎么同你皇叔讲话的?”

李鄢平静地说道:“无事,兄长。”

“天色已迟。”他低声说道,“改日我再来探望皇侄。”

他一展折扇,周身都带着风流的意蕴,当真是宛若天边的皎月,将旁人都衬得跟沟渠里的泥沼一般。

李鄢言辞简略,太子却面露笑意,乐呵呵地送他离开。

太孙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眼底的浓郁恨意快要收不住,他阖上眼眸,咬住木棒,令方太医尽快诊治。

待到太子回来时,伤处已经被处理好。

二人乘马车回东宫,太孙哑着声向太子说道:“父王,不能再信任皇叔了。”

他觉得有些讽刺,直到这时,他还是不敢在父亲面前称呼李鄢的名讳。

太子怒气冲冲地敲了一下他的头,厉声道:“谁让你去招惹谢氏的姑娘的?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不要命了?”

李越心中不忿,在诸位皇子中,他的祖母身份最低,仅是一介婢女,性子据说也很是软弱,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他父亲也被教养得与世无争、没有狠劲。

若不是雍王意外伤眼,这储位不可能落到父亲的手里。

李鄢这些年是对太子多有照拂,但他心思深沉,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报复欲极强,凡是扰了他的道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甚至能不能留一条贱命都难说。

太子见他垂下头安静地思索着什么,又怜惜起这仅有的独子起来。

他压低声音在太孙的耳边说道:“你又在多想什么?在陛下恼怒时,你觉得和他起争执是勇,还是退避忍让是勇?”

太孙听到他这开头就知道他要开始讲大道理,耳根里的茧子开始作痒,很是恭敬地说道:“父王,我明白。”

太子还是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孔夫子怎么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太孙干脆阖上眼,还没休息够就被太子又一巴掌拍醒。

回到东宫后,太子亲自送他到了寝殿里,非要看着太孙入睡才安心。

太子在宴上很少饮酒,回宫以后令人拜好酒具,就在儿子床榻的对面一盏一盏地饮酒。

“你快些睡下。”他边饮酒边说道。

李越累得精疲力尽,没过多久就熟睡过去,绵长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宫室中显得很是清晰。

太子喝得满足,令人将酒具和小桌案一并收起,轻手轻脚地走到儿子的身边。

太子自知庸常,生得也没什么亮点,所幸独子生得像他母亲。

太子妃已经亡故三年,她在时是不允丈夫过度饮酒的,其实他酒量很好,喝得再多脑中也始终是清醒的,但此刻他仍是有些醺然,没由来地想起十余年前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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