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妃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将施施裸露在外的肌肤扫了一遍,然后牵起她的手带到自己的身旁。
“夏日里也要小心些,若是着凉就麻烦了。”张贤妃调笑道,“到时,别想着再吃冰酪。”
施施羞涩地笑了一下,她柔声道:“不会的,姨姨。”
她乖巧地坐在榻上,李鄢坐在她的对面,双腿交叠在一起,身形显得格外高挑,配上那俊美的面容,简直比画中的名士还要飘逸风流许多。
他的神情疏离淡漠,没有什么情绪的样子,但她就是瞧出了他浅色眼眸深处蕴着的些许柔情。
像是末梢绚烂的坠星,清浅瑰丽。
她不敢多看,心中又想若是他能看见她的神情,是不是该调笑她了。
因张贤妃仍在病中,殿里没有用冰,施施想要解下大氅,她的手刚刚抚上缨带,就痛苦地发现李鄢方才又系错了,原本一拉就开的蝴蝶结被他打成了死结。
她轻咳一声,缓缓地将手放下。
“您的身体还好吗?”施施柔声问道,“我清晨听说您患病的事,吓了一跳呢。”
她捧起杯盏,小口地喝了些茶水。
张贤妃微微笑道:“无事的,都是陈年痼疾。”
她状似无意地问道:“这几日你外祖家正在办花宴,施施去赏看了吗?可有遇见心意的郎君?”
张贤妃不问还好,这一问即刻就让施施想起了那日在暖阁里的事。
她被茶水呛住,紧忙放下杯盏,连着咳了几声,被帕子掩住的小脸泛着淡淡的薄红。
施施颤声答道:“去、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章
张贤妃笑着说道:“若是遇见心悦的郎君, 也不必拘着,既是要做夫妻,自然还是两情相悦要更好一些。”
施施神情微动, 她点点头:“您说得是。”
“府中的荷花开得正好, 我还吃了好些莲子。”她抿唇一笑,“夜间的时候有花灯, 河中也尽是小船一样的灯,我还捞了一只呢。”
张贤妃耐心地听她讲起玩乐时的种种趣事,施施精力不是很足,说了片刻的话眼皮就要耷拉下来。
“昨夜是不是没有睡好?”张贤妃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施施歉然地笑了一下:“昨夜睡得有些迟。”
“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张贤妃抚了下她的脸庞, 施施眼底的青影还未褪去, 看着有些虚弱,“别仗着年轻就糟蹋身子,老了以后再想调养就难了。”
张贤妃的口吻很温和,像是母亲般嘱咐着她。
施施认真地应是, 她看着张贤妃眼尾的细纹,心中倏然有些酸涩, 她总觉得姨姨还是二十来岁的模样,现今她的脸上也生出皱纹了。
“您也一定要好好调养。”她握住张贤妃的手轻声说道,“您若是想念我了, 直接遣人向府里送个信就成,我这几日都很有空闲的。”
张贤妃温柔地说好,她起身将施施送到了前殿。
李鄢也一并离开了宫室, 他那袭白衣明丽如乍然出鞘的剑光, 生生为泛着淡淡药气的晦暗宫殿添上了一抹亮色。
到殿前时, 他熟稔地牵起施施的手。
她的手拢在袖中, 被剥出牵过时颤动了一下, 白皙纤细的手腕也露了出来,腕骨凸起处点缀着少许梅花般的红痕,并不显眼,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张贤妃的脸色却霎时难看起来。
那绝不是意外磕碰的痕印。
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她紧锁的眉头仍没有舒展开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张贤妃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凌厉之气,她重重地将杯盏放在桌案上。
嬷嬷在侧旁小心地说道:“兴许是有什么误会,雍王殿下先前待谢家一直有偏见,眼下愿意同施施姑娘亲近也是好事。”
地上的瓷器碎片早已被清理干净,一个崭新的花瓶被内侍妥帖地搁在原处,连内里盛放的高大花束都与原来的一模一样。
张贤妃的目光凝滞在那只花瓶上,她喃喃地说道:“我是盼着他能待施施好些,可我从没想过他是这么护着施施的——”
她的语调上扬,强忍着脾气才没将更难听的词说出。
想起施施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她就觉着心中有一处像被刀绞着似的。
嬷嬷斟酌着说道:“娘娘莫慌,施施姑娘已经及笄,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兴许她亦是倾慕雍王殿下呢……”
“倾慕?”张贤妃的眉头蹙得更紧,“李鄢长她足足一轮!”
“施施还那么小,她能懂什么?”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面容有些哀戚,“他稍稍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将她哄骗过去。”
张贤妃越想,对李鄢的不信任就越加深重。
她并不后悔与李鄢的那个交易,只是深深地悔恨让他们二人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