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27岁的许常和21岁的章翊,永远留在了这里。
她掩藏哀恸,挥别注目,踏入行色匆匆的人群,朝着未知的明天勇起奋进。
时间推动,万物置前。
生命成长,昨天永恒。
三月底,林筑安代替许送作为家属,在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的调解下,与肇事方达成调解,拿到了赔偿金。在许送的授意下,于当日如数汇去了贡城。
许送在经历了两次自杀未遂后,被彻底宣告了重度产后抑郁症。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经常自己一个人木讷地坐在那,对着空气说话,就好像在和人对话一样。发脾气,摔东西,不吃饭,不睡觉,变成了家常便饭。
林筑安强行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建议做心理治疗,但是患者许送本人根本不配合。别无他法,林筑安只能每天按时按点哄着她吃抗抑郁的药物,哄完她再去哄孩子。
这个时候,林筑安总算体会到有妈的好处了,有一个妈,至少能让他缓上一口气,即使这个妈也是一个难缠的主。
三月的最后一天,林筑安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在半哄半劝中,坚定地带着许送和刚满三个月的孩子,在母亲的陪同下,开着许常送给许送的车,一路向东,驶离羊城,向海城出发。
在汽车经过医院门口时,许送突然从副驾驶座上直起身来,转头看向林筑安,眼含陌生,自言自语: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我爸妈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如果我还是一个女儿,就把我送人。”
“后来,没送成,他们就把‘送’字给了我,我就叫许送。”
“许九出生后,身体不好,我才有了价值。我的价值就是陪着许九,照顾许九,保护许九。”
“许九给我了一张银行卡,是给我养孩子用的。他其实对我很好的。”
“可是最后,他却因为这个孩子死了。”
“他死了,我为什么还活着?”
“你是谁?”
“你停车,他就在这里,我要去找他。”
“快停车,快停车……”
林筑安等红灯的间隙,从后视镜里回望了一眼后排座位上母亲怀抱里的孩子,此时小家伙睡的正香。他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把眼睛,再伸手握住副驾驶座上人的手,声音中带着哽咽:
“许送。听话,别闹。”
“靠着座椅睡一会儿。”
“我带你们回家。”
许九,你若在天有灵,别怪许送。她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下,连孩子都不曾记得,独独记得你。
二零零一年的春天,两个不曾相识又曾经相识的人,启用了大相径庭的两种缅怀方式,先后离开了这个让她们感到温暖又凄冷的城市。
第42章 事纪
章翊没有回金陵。
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去了之江省。按照她计划书上的时间节点,她要在这里呆上一年的时间。
飞机转汽车,到达目的地后,她找了一家不算大的酒店,住了下来。接后,她办了一张当地的手机号码,租了房子,购买日常生活用品,熟悉环境和方言,有针对性的找工作,大抵还算顺利。
她找了一份童装导购员的工作,迈出了理想路上的第一步。从童装销售到商品陈列,再到活动执行和规范服务,一年后,她对终端门店的运作模式,有了深入性的了解和实践性的动手能力。
她换了一个地理位置在西北的省份,重复着在之江省的路径,不过这一次,她应聘了店长的岗位。在这个岗位上,她学习了更多终端门店的运营内容,包括人员管理、卖场管理、商品管理,以及对零售业方向性和策略性上的内容。
一年后,她再次拖着她的行李箱,辗转去了中部的一个省份。这一次,她做了区域经理的岗位。真正参与并执行了行业内的营销模式和运营模式。如果仅作为一个职业来说,她可以称得上优秀人才了。
这一年的上半年,在SARS病毒的影响下,许常参与研发的新车,在量产阶段的计划滞后了半年。宋子梁给她传递消息的途径基本上是通过赵瑾,而赵瑾传递给她消息,也基本上是通过QQ留言。
新车上市时,她去了最近的4S店,看到了实物。她知道,这款新车,是许常与这个世界仅有的一丝联系了。她看着新车,心里漾起五味杂陈,那个说要给她买一辆当聘礼的人,已经离世快三年了……此时,她很想张开双臂去拥抱它,理智却告诉她,如果没有经济能力,什么都不会有。
这一天,她流下了三年来的第一次泪水,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二零零四年,她25岁,回了金陵,筹备好一切,开了第一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