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禹见郭为钧要走,连忙道:“我留下来照顾阿莠。”
郭为钧没有答话,算作默认。
几人陆陆续续地出了院子,贺琅深深地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终是压下心头强烈的念想,转身出了院子。
刚转出院子,贺琅就看见站在墙角、眼眶红肿的段歆薇眼巴巴地望着他。
见他注意到自己,段歆薇连忙走过去,支支吾吾地问道:“程,程莠姐姐怎么样了?”
贺琅一脸担忧地摇了摇头:“不太好。”
段歆薇低着头跟在贺琅身边,声音里满是懊悔:“如果我知道程莠姐姐身体不好,我先前就不同她吵架了。”
闻言,贺琅难得一笑,但也只是浅浅地扬了扬嘴角,心道:你何时吵过她了。
他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她道:“没关系,你程莠姐姐不会计较的。”
段歆薇仰头望他:“真的吗?为何?”
贺琅这会儿是真的笑了,他道:“她脾气好,为人大度,待人和善,还很温柔,真的,你不用不相信,用心去体会,你会感受到她的好的。”
段歆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毫无保留地信任了他的师兄,又重重一点头,肯定道:“我相信,琅哥哥认定的人肯定不会有错!”
贺琅会心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先去歇息吧,你看你眼睛肿的,等休息好了,我送你回云庄。”
段歆薇眉头一皱,似乎对这个决定不太满意,但贺琅随后又继续道:“你也看到了,跟在我身边很危险,我不希望你也因此受伤。”
段歆薇抿了抿唇:“那你……”
贺琅道:“我答应你,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好不好?我知道你想去看‘倾帆’,我给师父写信,过两日你跟着师兄师姐一起去,别闹脾气了。”
段歆薇低下头,默了半晌,终于妥协似的点了点头,道:“好,我不闹了。”
她的确没跟贺琅坦白,她此次下山有一半跟她爹闹别扭,十几岁的姑娘娇纵惯了,不免生出了少年人的叛逆,于是就理所应当地“离家出走,闯荡江湖”去也。
但因对江湖“人生地不熟”,又理所应当地像只离不开父母羽翼的小雏鸟想要依赖她心中的避风港,一边不想被束缚,一边又害怕陌生的山外凡尘。
可她也不是拎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小女孩了,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不想成为师兄的拖累,这一晚的腥风血雨让她觉得,她也该长大了,她不想再做永远被保护的那个人,她也想像程莠姐姐那样能挥刀生花,独当一面,与他们并肩作战!
她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决心,眼神也愈发坚定。
第55章 难测人心险·叁
翌日,贺琅早早地起了床,练了会剑,实在是心不在焉,便草草结束了晨练,去了程莠的小院。
他在院外徘徊了一会,想进去又有点不敢,正纠结着,林禹端着一个空碗出来了。
贺琅忙正了正衣衫,迎上去对他点头致意,以掩饰自己一大清早在一姑娘闺房前鬼鬼祟祟的流氓举动。
林禹见到他,一眼便洞悉了贺琅的心思,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道:“贺大人早,可是来看阿莠的?”
贺琅心虚,并未注意到他的神情,听了他的话,犹疑着点了点头,道:“啊,是啊,她,好点了吧?”
“阿莠刚醒,吃了药,”林禹让出路来,“但精神不太好,一会少主会来给阿莠诊脉。”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可以去看,但别想一个人跟我师妹待太久,一会就会有人过来,别干些有失体统的事情来让大家不好看。
贺琅对林禹身上隐隐的敌意视而不见,心想这家伙也太敏感了些,而后对他笑了笑进了院子。
林禹:“……”
林禹捏紧了手中的瓷碗,缓缓吐出一口气。
贺琅在厢房门口站定,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房门。
屋内传来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进。”
贺琅轻轻地推开房门,就见程莠披着外袍坐在窗前擦拭着手中的金羽刃。初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打在她的身上,给她晕染了一层暖色的光辉,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浓墨重染般几乎要坠于地,发顶蓬松的秀丝在阳光的穿透下几近透明,她的一半容颜仿若融化在了圣光里,宁静安谧地近乎虚幻。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在金色的暖晖中显得尤为清柔,好像轻轻一触,她就会像幻象那样支离破碎,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光辉下根根分明,手中的金羽刃沐浴在金光下反射出一束寒光,横贯映在了她的脸上,又给她的清柔添了几抹肃穆,却也不失美感,是一种矛盾与和谐共存,近乎破碎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