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去看看么?”
“从这里该左转了,”他拍了拍我的肩,“没什么可看的,不是什么让我怀念的地方。”
“哦……”我有些讪讪的,“那你会想揽月阁么?”
一时没有回答。
良久,暖呼呼的脑袋蹭了蹭我的颈窝。
“很想。”沈叙小声答道。
依着沈叙的指示,我们很快摸到了大殿,这处宫所不似其他,前后有贯通的门,只有正面一处入口,据沈叙说,是为着安全的缘故。
绕了一大圈才到那处正门,暗夜里别说头顶的匾额,两边镇守的士兵身穿的银甲都看不大清楚。好在也没人阻拦我,任凭我背着沈叙,一路走到了骑在马上的襄王面前。
我好像应该行个礼,但他一挥手免去了,问句略显急切:
“兄长没事吧?”
沈叙没有出声,我替他回了话,无非是身体无碍云云。也不是撒谎,我已经看过了,沈叙只是多日来神思紧张,缺食少水以至气性不调,好好休息便是。
身旁乌泱泱的都是人,沈叙有些紧张,我想了想,也还是把他放在了地上。
“别乱动哦,我只给你简单包扎了一下。”我蹲下身,悄声嘱咐着。
他低头看了看缠着绢布的手掌,试着在地上按了按。
“没那么疼了。”他也试着宽慰我。
周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一个小圈,用两三步的距离撤开我们身边,仿佛我放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怪物。
也好,清静。
我还想再关切两句,问个诊什么的,却听得那边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大殿门打开了。
洞开的门中,灯火窈窕,流影窃窃,人群中的私语在这一刻止歇,每个人都拉直身子,伸长脖子,往那竖开的深渊望去。
我也忍不住抓了沈叙的手。
有轻捷的步声,踏破宿命而来。
那是一双胭脂色的舞鞋,随来人的脚步褶起,比起它踩出的步伐,显得那么柔软而妥帖。
王妃一身嫣然,手中提着一把长剑,剑身染血,剑尖拖在地上,蜿蜒出一条红蛇。
她一步一步,走到马上年轻的君王面前,在他低垂的眼光中,一手把剑插入石板缝,单膝跪地,行了个与周身的缎妆金饰毫不相干的军礼:
“臣……恭迎新主。”
这五个字送入人群,他们在一瞬沉寂之后,爆发出比火海更加热烈的欢呼。
而我在摇晃的虚影中看到,王妃起了身,背对着我们,走入渐稠的夜里,直到鬓边的步摇都寻不到一丝光亮,黯淡了下去,愈行愈远。
“我去看看,”我蹲下身,捏了捏沈叙没有受伤的手指,“就在这等我,好吗?”
他高度不足,被挡了个严实,看不到那边发生了什么,只得带着满面疑虑,顺从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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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急雨凌风起
拨开人群,我迎着襄王关切地张望着的目光,点了点头,追王妃去了。
大殿只有一个出口,但门外两边都有转角,我试着选了一边,长巷空空,想必不是。再回身跑到另一边,果然见到那抹即使在夜色中都格外显眼的红趑趄而行。
她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仿佛一面赤帆在潮中浮沉,迷茫于前路,也沉溺于过往。我慢慢地跟着,无心打扰,也不想提问,只怕她在恍惚的沉默中找不到归来的方向。
终于,她在一条巷口前滞了半晌,随后步履坚定,向尽头的一方祠堂走了过去。
我的脚步声并不轻,但从动作来看,她没有发现我。
这条道灯火稀疏,每一根烛都生长成一团绒球,划分出明与暗。王妃就在串着绒球的链带上走着,一身舞衣被阵阵风掀起,又被缝钉得金穗坠落。
祠堂里燃着长明灯,不怎么阴森,我以为她有先祖要祭奠,自觉留在了门外。不想她看都没看悬挂着经幡的大殿,一闪身,从连廊往院中进了。
我尽量放轻脚步,不惊扰活在雕画篆迹中的幽魂,仅追一片鲜活的影。
只见她走入中庭,行至角落,推开了一扇丝毫不起眼的雕花木门。我紧着步子,生怕跟丢,直接穿过廊下的落叶,把路线省了大半。
王妃留着门没有关,我站在槛外,瞅着她引燃一盏小灯,把它高高地捧起,把四周悉数照亮。不大的房间三面都摆着红木柜,每一个都分成大大小小的抽屉,四角和把手皆包金边,细看还有文字镌刻其上。从我这里自然是看不大清的,王妃却是一个一个,用手指着认去,没有错漏。
最终,她拉了左上方的一方扁平抽屉,木头摩擦的声音带起大片灰尘,把陈旧的漆味泼了我满脸。这是我才摸了摸脸,清醒一点,多看了一圈,屋内除了存物用的柜子,另有一桌,交错放着砚台笔墨,纸摞得很高,显然是工作所用的台面。王妃把那抽屉直接抽了出来,此刻正伏案展开从中取出的一卷裱好的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