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缓解着热意,让人昏昏欲睡。
忽然,姜喜感觉到一股大力将她从睡梦中拽了起来。
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是谁,但眼睛似乎结了霜,怎么也睁不开。
也听不清是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发烧了?”
“我……我有点热,我在雪地里躺一下就好了,我以前都是这样好的……没事……”
姜喜下意识地回答着,但说着说着又再一次昏睡过去。
梦里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
父亲沉迷赌博,欠了不少钱,还不上的时候他就玩失踪。
那些追债的人堵在他们家里,既不吵也不闹,就和她们生活在一起。
走到哪里,他们都一直跟着。
那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在她和妈妈的周围。
身边的朋友害怕惹上麻烦,都逐渐远离了她们。
妈妈为了还债,根本不敢休息,只能干各种各样的工作。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波债主,父亲又会悄悄回来,偷摸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卖。
父亲一点点摧毁着妈妈的生活。
姜喜好几次半夜惊醒,发现妈妈都在黑暗中看着她。
妈妈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似乎想要和她一起死。
姜喜知道,却始终装睡。
她甚至愿意和妈妈一起死。
她们的生活看不到任何希望,直到舅舅的一封信寄来。
妈妈提前苍老的面容上,才难得有了笑容。
她笑着把舅舅送的钥匙扣递给她,说,“……姜喜啊,这是舅舅送你的礼物。等你中考结束,你去北雅市找你舅舅,好不好?他答应我会好好养你的。”
“妈妈,那你呢?”
“我当然也会和你一起去的……”
可是,妈妈没能等到她中考,就因为过劳引发心脏病,死在了工作台上。
此后,姜喜便只剩一个人。
她每天都走在那条黑暗又漫长的路上,周围是狰狞的漩涡,伸出无数的手把她往里拽。
前方仅有一束细小的光在为她引路。
起初光里站着的人,像是妈妈。
她跑了过去,仔细一看,却是叶悉归。
叶悉归背对着她往前走。
她拼命想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她急得大叫,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了。
意识还未完全清明,似是感觉到有人触碰,她这才彻底惊醒过来。
她以一个自我防御的姿态,惶惶然地看着面前的人。
一个护士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别紧张,别紧张……这是医院,你身上都湿透了,我给你换一套病号服。”
温柔的声音让她稍稍放下戒备。
姜喜松开双手,环顾四周,她怎么会在医院的?
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身上套着两件皮衣,最外面这件她印象很深刻,是舅舅的。
姜喜在病房里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护士似是看穿她的心思,说道,“你这发烧挺严重的,一会儿你打的针水里有消炎药,会有些伤胃,怕你受不了吐,送你来的人去给你买吃的了,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姜喜愣了一下,真是舅舅送她来的嘛?
他不是要送她去机场吗?
为什么还把她送到医院?
生活在她这样的家庭,是不配生病的,比起治病,父亲宁可拿去赌。
可舅舅不仅送她来了,还去给她买吃的。
外面大雪纷飞,她的心在一瞬间又温暖起来。
妈妈,舅舅真的是个好人呢。
可是,他为什么不要我呢?
护士的动作很利索,很快就把她的外套脱掉了。
在脱里面校服的时候,被烫伤的地方因为流血,早就结痂了,血块和衣服粘在了一起。
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衣服脱掉。
但也因此,伤口赫然暴露在面前。
看着她里面穿得吊带裙,身上残留的伤痕,以及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护士的脸色都变了,“你这个是烟头烫的?”
姜喜下意识缩回手,想把伤口挡住。
护士想到了什么,面色沉重地问道,“送你来的人,你认识吗?我看他们对你的情况一问三不知的,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被打了吗?你这是新伤口,是他们烫的嘛?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姜喜看向床边那件眼熟的黑色皮衣,急忙道,“不是的不是的,他是我舅舅。他没欺负我。这伤口不疼的,没事。”
“怎么会不疼,都烂了!他们要是真伤害你了,你别怕。”
“谢谢姐姐。他对我……特别好。”姜喜用笑意隐藏想哭的冲动,他只是不愿意要她而已。
护士看她如此,也不便多说什么,拉过她的手就要先消毒。
姜喜看着那流血的伤口,低声请求,“姐姐,这个……能不告诉我舅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