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为着推进国策,与主子在次都堂细细商议了多日,看上去两人在外都融洽了许多,可从那以后,晋阳公主却再没有私下里召过主子进府了。
以前他或许和青桐一样觉得主子这是在委曲求全,现在他反而觉得,主子其实还挺期待被召的。
因为每次席玉从公主府出来以后,主子都会留他在书房里很久,问他很多关于晋阳公主的问题。
也就是席玉心粗,想得不多,很多时候他回答的都非常简洁,根本没有说出过主子想听的那种答案。
“千秋节快要到了,你去库房里看看,选些合适的贺礼。”忽听主子吩咐。
青梧出去的时候不禁有些感慨,日子过得真快,又到千秋节了。
……
今年的千秋节相比去年要简单很多。
元康帝虽然仍去拜了城中久负盛名的几座道观,但却没有请观主进宫为寿礼加持神力,只多添了几百斤灯油,请道士们为天下子民诵经祈福。
宴席上一切都中规中矩,因着今年没有太子,坐在主位两边挨着元康帝最近的两个位置上,一边坐着卫芜音,另一边坐着萧斐。
元康帝只在说贺词和接受百官拜贺的时候出席了一会儿,酒过三巡,他就离席出宫,清修打坐去了。
元康帝这一离席,宴上群臣就放松了不少,虽然时辰还没有过,但他们已经各自找到相熟的人,天南海北的聊起来了。
在这一片热闹中,分坐两边的晋阳公主和摄政王就显得有些沉默,全程似乎没有半点交谈。
回想起在政事堂时,他们两人常常因政见不合交谈颇多,往往因为相互说服不了对方,频频交换政见,再对比眼下这种放松的场合的冷漠无言,众人不禁发出感慨:
“恐怕也只有朝政之事,才能让这二位交谈几句了。”
感慨过他们俩,很快又被其它事物吸引,席间又有教坊伶人及京中杂耍之佼佼者上前表演,直看得人目不暇接。
卫芜音稍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席。
经过萧斐身侧时,她礼衣上的披帛不知何故滑落下一截,不慎勾到了桌案一角,她的步子随之一顿。
回身查看时,又觉衣袖间传来一点阻力,是萧斐暗暗扯住了她。
集英殿内一片热闹,他们这里反倒显得有些冷清,她看着萧斐,示意他放手,手中跟着使力,意图挣脱他,但指尖却忽然笼上来一点若有似无的热度。
萧斐隔着衣袖,轻轻地勾着她的手,明明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却清清楚楚的荡在她耳边,“殿下是打算独自回别院,还是带臣回府?”
她毫不意外萧斐会掌握她的行程。
自去岁到现在,她在公主府的时间还没有在别院的一半多,中间听府中的人来回禀过几次,说萧斐曾带人夜叩公主府后门,求见于她。
“殿下还欠我一次商量的机会,”见她没有回应,萧斐接着道,“不知殿下打算何时兑现?”
从他们坦诚自己都是重活一回的人以后,卫芜音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他,或者说是,回避他想与她商量的事。
如今听他直白的提起,也明白不能一直拖下去了,想了想,说,“下次吧。”
她一点一点抽回自己的衣袖,“下次你若叩开府门,你我再商量。”
这话说完,她利落的转身,朝殿外走去。
萧斐看着她一身繁复宫装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长的衣摆随着她的步子向前逶迤,周围似是有涟漪跟着散开。
他也起身,循着她离去的方向,跟着离开。
……
出宫时,车夫没有再询问卫芜音是回公主府还是别院,因着这段时间都是往别院的方向去,今晚也是一样,然而马车才掉过头,忽听车里的人吩咐一声,“回府。”
街上早已点起各式花灯,长街熙攘,马车一驶入其中,就自动融入车马川流里,因而也并没有注意到,在这辆车的后面,还缓缓地跟上来一辆马车。
两辆车几乎是一前一后到达公主府门前。
卫芜音回到屋中不久,宫人就来禀报,说摄政王在后门处等待召见,同时递上玉佩。
她接了玉佩,起身走出屋子。绿朱等人跟在她身后,随她一起走到后门。
司阍没料到公主亲自来了,忙不迭迎上来,听从吩咐打开门。
门一开,就看到候立在门外的萧斐。
他大概是从千秋宴上追出来的,身上还穿着那身绛紫色礼服,腰间悬挂的金鱼袋因他行礼的动作微微摇曳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