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个多小时,雨已经停了,但阿木尔却依然一无所获。他沉吟片刻,伏下身子,在旭日干耳边说了什么,又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便放松了缰绳,随它而去。
旭日干果然偏离了大路,往草原深处而去,一直跑了半个多小时,身下的旭日干突然激动起来,加快步伐往一处奔去。
阿木尔打起手电筒,看见前方有一匹棕红色的骏马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他便吹了一声骨哨,它便跑了过来。
他放缓了缰绳,待红鬃马到了近前,发现陈斯远已浑身湿透,狼狈地伏在马背上,生死不知。
如果天气晴朗,夏日昼长,陈斯远完全可以在天黑之前到达公社,但如今遇到暴风雨,他可能控制不住马,也可能找不到道路。草原的天气瞬息变化,即便是夏天,倘若遇上暴雨,尤其还是夜晚,就是经验丰富的牧民也有可能迷失,冻死在寒夜里。
虽然他不喜欢陈斯远,却不能坐视他遇险而不理,如果他不来这一趟,陈斯远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还没等他上前查看,红鬃马背上的人便动了一下,陈斯远费力地撑起身子,茫然地看着四周,在微弱的手电筒灯光中,看见了阿木尔沉静的面庞。暴风雨来袭之时,他努力控着马,开始还算顺利,随着雨势磅礴,他便自顾不暇,更遑论驱使马匹。他知道,当时最好的选择是掉头回阿木尔家的营盘,可他压不下心中那口气。红鬃马无人驱使,又被大雨侵袭,便胡乱在草原上奔逃起来。
阿木尔不再看他,冲着红鬃马吹了一声骨哨,才跟他微一挥手,示意他跟上。气温愈发下降,陈斯远冻得牙齿打颤,但他不想示弱,努力抓住了缰绳,策动红鬃马,跟了上去。
阿木尔驱着旭日干,不紧不慢地跑着,不时走走停停,寻找着道路。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到了大路。顺着大路,又跑了一段,他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毡包。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陈斯远跟了上来,便下了马,上前敲响了毡包的门。许久,里面才传来一声问话:“谁呀?”与此同时,毡包里亮起了灯光。
阿木尔便又敲了两下,毡包里窸窸窣窣传来些声音,不一会儿,有人开了门。见到阿木尔,那人便道:“是阿木尔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木尔让开身,将身后的陈斯远露了出来。那人认出他是汉人,见他一身狼狈,嘴唇冻的直打哆嗦,不由吃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木尔没有多说,只道:“在这暂住一晚吧。”
那人点点头,走了出来,接过陈斯远的马绊,说道:“快进来吧。”
陈斯远向他道过谢,便进了毡包,里面女主人也已经穿好了衣服,往外张望着,床铺上还有两个熟睡的小孩子。他有些尴尬地向她点点头,说了声“打扰了”。她忙起身点燃了火塘,让他取暖。
毡包外,男主人绊好了陈斯远的马,见阿木尔还牵着旭日干站在原地,便诧异地问:“你不进去吗?”
阿木尔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上了马,又奔向草原。那人急得大叫,“阿木尔,太危险了,明天再回去吧!”
回应他的,只有“哒哒”远去的马蹄声。他叹了一声,忧心忡忡地回了毡包。
这家毡包的主人很热情,男主人找出自己的袍子给陈斯远换上,又帮他将换下的衣服,架在火塘边烘上。折腾到半夜,他们才都歇下。
到了第二天,陈斯远拜别了主人家,往公社而去,却在半路上碰到吉仁。
原来吉仁早晨去找他,发现他一夜未归,唯恐他出事,便策马来寻。刚出了公社没多久,便碰到了他。
吉仁见他没事,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会没眼力劲儿地去问他此行如何,只说自己看他没回来,便来迎一迎。
陈斯远也没精神跟他说什么,两人一路无言,回了公社。
快到住处的时候,眼前一个熟悉的影子突然一闪而过,他忙定睛看去,果然是穆星河。他昨天跑去营盘去找她,折腾了一天一夜,却没想到,她竟然就在公社。
他心里突然就生了一股无力,她知道他在公社,却从没想过来找他。
他一夹马腹,跟了上去,叫了一声“穆星河”。穆星河早晨一起来,便来早市买菜,准备给塔娜加点营养,听到有人喊她,便回了头。
陈斯远嘴角紧抿,目光凝重地看着她。
穆星河见了他,下意识道:“你还没走啊。”
陈斯远心里好受了些,原来她以为自己走了,才没来看自己,便勉强向她露出一丝笑:“还没有,不过就这两天了。”
穆星河见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自觉问道:“你是从外面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