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岁看着邵宴宁收笔,她等着将家书寄回去。阿娘已经三年多未与她相见,阿娘说很想念她。守城将军非宣召不得入京,如今大国迟暮,小国摩擦不断。听闻西洲的离国越发强大,前年同临近的閔朝打仗,以閔朝割地赔款而告终。
阿娘不能来,舟车劳顿,从不落到京城光路程就得走一月有余。
玉岁很懂事的,她只希翼生辰时能收到遥遥而来的一封家信。
待第一抹浅黄出现在这方庭院时,玉岁坐在屋檐下捧着一杯茶,一旁放着一盘糕点。吃块糕点喝口茶再摸了把晃晃,玉岁很满足自己的小日子。
邵宴宁看着窗边花瓶里的花,玉岁插的是扶桑花和三角梅。
“今日的桂花糕尤为软糯甜蜜,你要尝尝吗?”玉岁身子往后仰,问着窗边人。
窗帘被卷起,邵宴宁永远坐在这处,他和这窗框都似一幅永恒的画。
“不吃。”他头也未抬,声音淡漠。
玉岁往口里有塞了一块糕点,真好吃,但她有点想念不落城的奶糕了。
玉岁伸手揪揪晃晃的耳朵,晃晃轻轻咬了下她的手指,惹得她发笑。
忽然,一个人影从墙外翻身进来。玉岁连他脸都没看清,几瞬呼吸便被人抱在了怀里,只听那人扬声道:“这是谁家的傻姑娘,偷了。”
玉岁下意识扯着脖子大喊:“宴宁救……”
她连余光都看不见邵宴宁,便已经被人翻墙带走了。
光天化日,入府行窃,关键是抢了个小姑娘出来。那盗贼往她眼上蒙了红布,她被他抱在怀里,感觉自己在飞檐走壁,她龇牙咧嘴道:“你是何人……其实我只是个小侍女,我什么都不知道。”
威胁的话咽下肚子,玉岁识时务者也。
盗贼嗤笑一声,他把她抱得很紧,玉岁沉默片刻,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尘埃的味道。
“我们要去哪里啊?”不让看就不让看,玉岁问他。
“怎的?”盗贼挑了眉,“不怕了?”
玉岁没有吭声。
盗贼与她共乘一匹马,他把玉岁圈在怀中拉着缰绳,玉岁便靠在他怀里。马儿出了京城,似乎越走越远,他们已经来到郊外。马儿渐渐慢下脚步,身后人从马上一跃而下,他道一声坐稳了,便牵着马慢慢地走。
四周安静,隐约听到水声潺潺。终于,那人停下来:“到了。”
玉岁伸手一把扯掉眼上红布,她红着眼看向那人,嘟着嘴巴喊了声:“哥哥。”
玉南楼束着马尾,剑眉星目。两边都是齐腰的芦草,萤火虫在空中漂浮,他笑着朝她伸出手来。玉岁俯身而来,他抱着她腰身,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倒长高了不少。”玉南楼使劲摸了摸她的头。
第48章
玉岁沉默着,猛得扑到玉南楼怀里,抱着他腰身半天不撒手。玉南楼咳嗽两声,再咳嗽两声,见玉岁还不松手,他拍她脑袋:“差不多行了哈。”
“最讨厌了。”玉岁埋在他怀里嘟囔几声,“哥哥,最讨厌啦。”
不远处有个临水的亭子,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一闪一亮。玉南楼带着玉岁来亭中,此处视野宽阔,星垂平野,月涌江流。烟花璀璨绽放于夜空,一束一束,美得盛大而喧闹。
玉岁仰着头看烟花,这是为她绽放的花,开在夜晚的寂静中。月光落在护城河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似银河。玉岁的眼眸倒影着缤纷色彩,她笑得眉眼弯弯。
玉南楼低头看着玉岁,嘴角一直上扬。
那时青春意气,十七岁的少年郎恣意又清朗,他为了妹妹,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京城,只为她放了一场独一无二的烟火。
看完烟火后,玉南楼策马将玉岁带回城内,将缰绳扔给前来接应的人,他牵着玉岁的手从城东一直逛到了城西。任何但凡玉岁多看两眼的东西,他都买下来给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补偿这几年对她的亏欠。
“够了够了,哥哥。”玉岁怀中抱满玩物,走路都要看不清了。
玉南楼咬了一口糖葫芦,太甜了,又给塞到玉岁口中。
侍从把玉岁怀中的礼物都接过来,玉岁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去牵玉南楼。玉南楼不让牵,玉岁便扯着他的衣袖晃啊晃。
晃着晃着,玉岁慢慢低下头。街道灯火通明,人影攒动。玉岁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沉默起来。
“想阿娘。”玉岁声音低沉了些。
儿时很多记忆里,她总是扑到阿娘的怀里。阿娘会将她凌乱的鬓发拂到耳后,用芬芳的手帕擦去她面上污垢。阿娘会柔声问她今日去了何处,同谁一起又做了什么。玉岁便开心地同阿娘说道,阿娘很认真地听着,她俯身搂住自己时,玉岁觉得自己像一头栽进柔软的云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