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绛身子一滞,想往他怀中再缩:“……怕。”
“为何不来找我?”
“我心有愧。”
“为何又来?”
“我心有爱。”
“可曾悔否?”
“悔。”
……
林榭春顷刻便注意到,姜尘趁着雾气,已经朝林深处去。他站在原地,想来这个师傅又将他随意抛下,如此不称职,说话从来不遵守。
他思量片刻,跟上了姜尘的步伐。
林间的雾气又弥漫上来,林榭春只觉雾气冰凉夹杂着碎雪,已然模糊了视线。他在林间绕啊绕,也不见姜尘的背影。
姜尘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抖,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手捧着那团淡蓝色的光芒,左眼癫狂,右眼却泪流不止。她小心翼翼将手拢起来,贴在自己的胸膛。
“快了,就快了。”姜尘捂住自己的半张面,呢喃自语道。她半跪在地上,嗓子里低压着笑意,长发遮住所有表情。
第25章
姜尘唱着曲哼着歌,一蹦一跳地出现在林榭春面前,神色得意地春风满面。
林榭春静静看着她,看得姜尘有些心虚。
“拿到了?”他问。
“咳咳,哼哼。”姜尘哼哼唧唧几声,点点头。她本以为林榭春会再问些什么,但是他没有。他转过身去,姜尘看到他的发被雾水打湿,三枚铜钱和红绳隐约于他发间。
“那就走吧。”林榭春如是说道,他注意到姜尘唇边的暗红,但他装作没看见。
林璟云已经知道姜尘拿走了自己守护百年的灵团。这世间有道,万物兴而衰,衰而盛,一座饱经沧桑的王朝也逃不出这样的命运。闵朝立世已六百余年,如今诸侯分裂,小国频起,它已垂垂老矣。姜尘拿走的正是闵朝日暮西山的国脉。
曾经有一个人来寻林璟云,那人面容俊美邪佞,却说自己是个仙君。他说不久后会有个人来此问他讨要个东西,且来人生性顽劣执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先要拒绝她,在她费劲心思时给她。”那仙君一袭黑袍,转着右手的玉戒,嘴角勾起冷漠的笑,声音也含着霜,“当然,我会给你回报。”
果不然来了个人,一剑劈开了半座山。可这山河啊气数已尽,眼前人已消磨了好时光。
他们把她带回自己身边。
白绛说:“从今往后,你去哪我便去哪,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
多动人的承诺,永远不会离开。林璟云感受着白绛的气息,他终于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的发,说出来的话三分冷漠三分动心:“可若我去死呢?”
白绛轻颤着眼睫,环他腰身的手更加用力,她声音很小但孤注一掷:“……我虽无法逼他人玉碎,逼自己瓦碎的勇气却还是有的。”
到底还是爱她,心中抑郁成疾,不愿见她,可见到她的泪依旧会心疼。
林璟云只想问一件事情的答案:“若再来一次……你是否依旧离我而去?”
白绛的呼吸滞了片刻,她仿佛站在高堂之上,群臣觐见跪在她脚下,手上的奏折全是与她有关。可是她何错之有,她把面埋在林璟云怀中,嗅着他的气息。他身上永远这般干净的味道,有梨花,有书卷墨香,带着几分凉意与一地故里的霜。
若再来一次,她愿为他多生出些勇气,剑指偏锋也好,遗臭万年也罢。
“我……”她哽咽道,“我愿为你活一次。”
“无需为我,阿绛。”林璟云轻轻阖眸,他等了她太久了,一直无妄地等待,只为她灵魂的归来,“你当听从你的心。”
白绛正因爱他而离开他,她的心永远指向他,脚步却与他背道而驰。
“可我只有你啊,你就是我的心啊。”
小姑娘一直想嫁给个说书人,她真的好想嫁给那个说书人,那年离国冷宫深深,一树梨花簇簇成云,树下有个秋千。秋千上坐着个小小的说书人,树上是个小姑娘。
说书人带着小姑娘离开了冷宫,他们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在某个小镇安了家。小姑娘被说书人捧在手心上作宝,拜了天地成了夫妻,可大夫说小姑娘怀不了孩子。
姑娘难过得哭了,说书人用衣袖轻轻擦干她的眼泪,说书人说:“我有你足矣,再要便是贪了心。”
姑娘和说书人相互扶持走过了漫长岁月,他们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夕阳下的小桥边流水潺潺,黑白无常锁着魂,孟婆给客盛碗汤。说书人过不去奈何桥,他为了等她,只剩下一缕残魂。
说书人的指尖拂过姑娘的发:“去吧,我看着你走。”
姑娘微笑着,眼泪滴滴落下:“我听闻孟婆汤一饮,前尘往事尽忘。今生事今生了,来世我不是我,可世上再无你,我不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