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都从未见过太多风景,从这处冷宫到那处皇宫,一方天地到另一方天地。
林璟云垂眸,遮住眼中大多情绪,他对她道:“那以后,我带你去看看。”
看看福州的烟火,秦淮的歌舞,南海的明月。她想去哪,他就去哪。
白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将脸埋进他臂弯,颤抖着声音半晌才嗯了一声。
年前的宫宴里,各国来朝,群臣同贺,林璟云携白绛居上位。白绛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她答应过林璟云为他做个好皇后,于是那一场宴会下来,她几乎端着身姿和神色,林璟云怕她乏累,凑过身来,问她要不然先歇息。
白绛咬了咬牙,还能再坚持。林璟云借着宽大衣襟遮挡,将她手拉过来,轻轻为她捏着。
白绛嗅到酒香,和林璟云身上的香。觥筹交错中,灯火通明,丝竹声不绝于耳。白绛觉得头痛,她今日戴的头饰华丽重大,衣着贵气端庄。
只是那国母,仅普通模样,眉眼带着几分哀愁与倦意。
西域的使者喝了几壶酒,现下看人都不甚清晰。忽想起自己的使命,睁大眼睛看了看高位上的皇后娘娘,比对着一旁自己带来异域美人,摇摇晃晃便要将美人进贡于陛下。
气氛有一瞬间滞流,白绛只觉群臣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面色惨白,未待她说话,林璟云神色淡漠地拒了那番好意。
白绛到底没能做到一个好皇后,宴会快结束时,她已离了身。
宴会结束后,林璟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白绛。可白绛并未在殿内,后来在梨园寻到了白绛。雪尚未消,白绛不顾华服,坐在长廊上,眼泪一滴滴落下。她摘了头饰,一头发如瀑布般披在脑后。
林璟云朝她走去,白绛难堪地咬住下唇,将脸侧过一旁。她脸上的泪痕在月光下惹人心疼。
“阿绛。”林璟云伸手,轻轻抚摸她面庞,他宽慰着她,“不要生气了。”
白绛第一次如此任性,纵林璟云声音温柔,她还是拿起一旁的头饰,狠狠扔向雪地里,如同被逼到绝境无力反抗:“我不喜欢他们,他们怎的那般讨厌,我又没有碍着他们什么事。”
她哽咽着骂道:“讨厌讨厌,顶讨厌了。”
“他们都不喜欢我,别人的家事也要管,我就吃醋,你是只我一人的,我谁都不给!”
白绛胡乱言语着,气得小脸通红,一双眼委屈至极。若是这些话被听见了,定落个善妒的名号。她掩面哭泣,月光下的泪珠砸在林璟云心头。
他坐在她身旁,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她的后背。他的姑娘在他怀中哭泣着,抽噎着。
“我爱你,此生只你一人。”他抱紧她,“何必听他人语,乱自己心。”
“只要你爱我,便足够了,阿绛。”一切风雨他都会为她去扛,林璟云从来不肯让白绛知晓他的阴暗面,可少年帝王从来不是那么好当,这些日子里,风言风语传进白绛的身畔,惹她多愁。他得清清那些言语了。
于是后来白绛再也没听到过那些言语了,可孩子这件事,就像她心中的一根刺,时不时刺向她柔软的内心。
她不能生育,可总有人能生育。她可以没有孩子,但林璟云不能没有孩子。她若自私,便真能独占林璟云,绝了这林氏江山之后。可百年以后,她让林璟云以何颜面去面对这閔朝先祖。
这一年的初春刚过,万物方懵懂,白绛的梨树还未开花。
谢婉君来见她了,瞒着林璟云而来。
谢婉君一直未成亲,如今二十有二,算是个京城老姑娘了。她起初同姑苏慕容氏说了亲,谁知成亲前夕,以死相逼毁了亲。谢婉君对白绛说:“既然嫁不了我的五哥哥,我便不嫁,死也不嫁了。”
谢婉君从年幼时第一次入宫见到林璟云,便一直喜欢着他,于是熬到如今的年岁。
她对白绛道:“我知你不能生育,我也知五哥哥爱你。”
“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一直占着她。”那是她永远不可追的梦啊,遥遥无期。谢婉君眼底噙着泪,“明明是我先来的,是我陪在他身边的。”
如果有先来后到该多好,如果他爱的人是她该有多好。
第22章
当得知白绛独自去了边塞,谢婉君心中蓦然失重,她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了。她哭着也要去,娘亲抱着她哭,而怒不可遏的爹爹将她关在屋内:“你是想把一家子都牵扯进去才甘心吗?”
白绛无法生育,这是她最大的缺陷。林璟云不介意,可群臣不介意吗?
谢婉君想,自己还有希望,有希望走到那个人身边。
白绛看着流泪的谢婉君,自己却一滴泪都无法落下。她觉得谢婉君流泪也是极美,是她比不了的模样。她手脚发凉,半晌才挤出一个难堪的笑:“我……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