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尘扯着嘴角想笑笑,转瞬却又陷入昏迷中。
姜尘的伤一直没有愈合,在这段黑暗的时光中。林榭春将她抱在怀中,看着黑暗中若有若无的光芒。怀中人冰凉,似连生机都无时无刻不在丧失。
林榭春怎么也暖不热她。
直到姜尘在昏迷中呢喃道:“渴……师傅……”
林榭春看着姜尘苍白的面容,他沉默着用指划破手腕,将温热的鲜血递到她唇边。
姜尘无意识地吮吸他的伤口,伤口处有她唇柔软冰冷,她大口大口地贪婪着,林榭春以血饲养。
林榭春的血似乎对姜尘有很好治愈的效果,姜尘的伤口慢慢愈合,后来她又醒了,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背上。
姜尘抬眸看,前方是一片黑暗。他的背很温暖宽阔,姜尘却东想西想,甚至不安分地动起来。
“醒了?”那人对她说,声音很好听。
姜尘不好意思地动了动手,面上浮现出孩童的神色,说话的语气很上扬:“你是谁啊?”
林榭春能感觉到姜尘呼吸的气息拂过他耳畔,他垂下眸,要在黑暗中走出一条路来。
“我是……你师傅。”那声音停顿片刻,又续了上来。
姜尘眼睛亮了,她亲昵地抱紧他,用脸蹭了蹭他脖颈,像一只猫儿般:“是师傅啊,原来是尘儿的师傅啊。”
姜尘说完,不安分地晃了晃腿,开心地笑了。
再后来,姜尘的伤好了,她不需要林榭春抱着或背着她,她喜欢跟在林榭春身边,只要同他挨着,她心中的不安便无影无踪。可有一天姜尘睡醒了,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毫不戒备的姿态靠在一个男子肩头。
林榭春也醒了,他听见姜尘用冷漠的语气问他:“你是谁?”
这已经是姜尘第一百三十七次问他同样的问题,林榭春亦一百三十七次回答她:“我是你师傅。”
师傅这个词刺痛了姜尘的心,她看着眼前的男子,有光浮动在他周遭,浅浅照亮他眉眼。
姜尘脑袋好痛,她想伸手狠狠拽住头发,或者敲打自己的脑袋。可她还没来得及这样做,面前人已察觉到她的想法,他伸出手拉住她手腕,将她拉进他怀中。
姜尘只觉得好安心,他用手抚摸她的发,似抚摸她痛苦的心。
“没事的,尘儿。”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尘儿,有师傅在,莫要害怕。”
姜尘不知自己的眼泪为何流出,她用力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哽咽道:“师傅,我错了。”
姜尘不知自己为何要认错,但她一遍又一遍说着自己错了,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等来一个永不到来的原谅。
兜兜转转,林榭春也不知自己和姜尘在这黑暗中行走了多少天,多少年。姜尘从一开始问他是谁,到如今睁开眼瞧着他,若认出他来,便会笑着唤他师傅。她有时是刚被带回云水间的小姜尘,有时是恣意任性的徒弟,有时有时冷漠无情的仙君。
姜尘开始自言自语,总说要找师傅,常常扑在林榭春怀中嚎啕大哭。
她有时若质子单纯,有时又如痴儿疯癫。
林榭春会把她抱在怀里,不厌其烦说着师傅在这。
姜尘愣愣地睁大双眼,流了许多眼泪,才会慢慢安静下来。
直到某一天,看到远方一处璀璨的明亮,林榭春心了然,牵着姜尘的手,便同她踏出了这个阵法。
*
此时正是三月春,时节到了,人间的春雨纷纷扬扬,打湿了院落里的梨花树,打湿了偷偷探头的迎春花,湿润的空气清清冷冷,嫩绿的枝桠难能可贵。这是一条破旧的小巷,当年小巷可热闹了,无数怀春的少女踮脚尖走来走去,总爱往一户人家门口扔些手帕。
原因无他,那时这小巷里住着个少年郎,生得顶好的容貌,家境贫困,誊书绘画为生,惹得一池少女心。
当年的翠翠还不是现在的翠翠,现在的翠翠是做人祖母的存在,可当年的翠翠尚是怀春的少女,她喜欢坐在屋门外,端着一碗香呼呼的红烧肉。
翠翠的阿爹是个屠夫,故翠翠有些可爱的胖。
当年的翠翠好喜欢隔壁的少年郎,她坐在门口处,其实只为多看他一眼。
少年郎偶尔会出门,他合上门时,一转身看见了她,便会很温柔地笑,对她微微颔首,再道一声:“翠翠姑娘。”
从来没有人将她名字喊得如此动听,翠翠怎能不心动。
可是还未待她坦言心中的想法,那公子便跟着他的师傅离开了。他临走的那天,翠翠偷偷红了眼。
后来,翠翠成亲了,夫子是个很好的人。成亲那天,她在盖头下笑弯了眼。
翠翠又见了林榭春一面,只匆匆一面。他同他的师傅回来了,然后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