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翡看着人不大,鬼心眼不少,假装靠在柳叶儿怀里休息,其实耳朵竖得高高。
她知道这事赖不到外公外婆身上,他们年纪大了,姜毅又叫了警察,外公外婆也是没办法。
那怪谁呢?怪她爸,怪她妈。
小孩的恨是真恨,不像大人会演会装,说恨你就恨你,说不理就是不理。
晚上林华玉要给林翡洗澡,林翡看见她进了卫生间就开始叫,扯着嗓子嗷嗷叫,外婆让林华玉赶紧滚蛋,柳叶儿轻轻合拢门,从里面反锁,林翡立马闭嘴。
“这下好。”外婆闲闲靠在沙发上,“小人不要妈了,你以后可以安心工作,安心赚钱,没人烦你。”
林华玉两手叉腰,翻个白眼,“她不要我,我要她啊,小孩懂什么,等她长大就理解我了。”
“她不要就不要嘛,有什么了不起。”外婆说:“你手底下那么多员工,逢年过节多给他们发点奖金,保证个个都管你叫妈,你还能缺了人孝敬?你们朝夕相处,情深似海,他们都比秧秧理解你。”
林华玉气鼓鼓坐到小板凳上,烦躁抓了两把jsg头发。
上次把林翡送到白水镇,林华玉晚上还陪着她睡了一觉,因此林华玉又天真幻想着夜间休息时母女俩能重归旧好。
于是林华玉提前到林翡房间的小床上去躺着,等女儿洗完澡乖乖爬到怀里来。
结果躺着躺着就睡着了,也确实累,上午开了几个小时车过来,跟姜毅干了一架,到现在饭都没怎么吃。
感觉身边有什么动静,林华玉迷迷糊糊醒过来,还以为是林翡来了,睁眼一瞅,是她亲妈来给她盖被子。
“小翡呢?”林华玉哑声问。
“走了。”外婆说。
林华玉问去哪儿了,外婆说:“不想看见你,洗完澡就跟着翠翠走了,老柳也走了,老的牵着小的,小的牵着更小的。”
“哎呀我——”林华玉猛拍一下额头,身体重新倒在小床上,说话带了点鼻音,“怎么会这样。”
外婆给她掖好被角,嘴里却不客气,“都是你的报应。”
林华玉扯被盖住脸,闻见被子上甜丝丝的小孩香气,感觉呼吸困难,胸口滞涩。
林翡不要妈了,幸好外婆还没不认闺女,外婆轻轻拍了她两下脑袋,“晚饭你也没吃,我给你下碗面吧。”
过了好久,林华玉才“嗯”一声,“蛋要两个,猪油煎的。”
外婆说知道。
林华玉三十好几,在外面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大老板,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公司让她经营得很好,下面人敬她也怕她。
但有失有得,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处处完美,她婚姻感情一团糟,离婚这事对她没影响,林翡不认她,着实让她伤心了。
热乎乎的汤面端上来,林华玉坐在林翡的小板凳上,挑了箸面,袅袅热气熏热眼眶,她吸吸鼻子,眼泪颗颗掉进碗里。
外婆扯了张纸巾递过去,还说她,“不够盐你直说呗,弄这出。”
林华玉哭得更凶了。
外公给她出主意,让她明天带小孩出去吃顿好的,主街那边逛逛,再买点玩具零食哄,林华玉没应声。
外婆手指头梆梆敲茶几,“你爸跟你说话。”
林华玉喝了口面汤,纸巾擦擦嘴,垂着眼皮默了半天才说:“最近有个大项目,正在关键,我这次回来,已经让客户很不爽了。”
外公外婆对视一眼,不再说什么,这样也挺好,林翡肯定高兴,没人再来烦她了,她过回从前日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林华玉吃完面回房间,给林翡写了封信,写完第 一遍发现字迹过分潦草,八岁小学生大概是看不懂,又规规矩矩誊抄了一份。
小人放在白水镇比跟着她强,林华玉想,她还小,长大就会理解妈妈的不容易,等公司情况稳定下来就好了,她还有很多时间,还来得及。
信写完,林华玉叠成一只小船放在林翡的书桌上,回床合衣歇息。
早上五点闹钟响,她没惊动任何人,厨房里拿了两个冷包子就开车走了。
同一时间林翡似有所感睁开眼睛,翻身看向窗外,天像一汪深蓝的墨,昨晚可能下了雨,空气凉丝丝的。
她打个大大的哈欠,翻个身把腿搭在柳叶儿肚子上,搂着她接着睡。
林华玉跟姜毅都走了,林翡这通折腾,再也没人敢动她,回家发现桌上妈妈写的信,她没有拆开看,跟柳叶儿拿到河边去放了。
小船随水而漂,一去不返,就像林翡对父母的依恋、敬重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