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脸比锅底还黑,柳叶儿本想劝他两句让他别生气,启唇时带了压抑不住的笑音,发出两声奇异怪叫,飞快捂嘴背过身去。
失态,实在是失态。
“我懒得理会你们。”
陈淼气咻咻甩手走掉,林翡还跪在地上起不来,柳叶儿朝林翡屁股轻踹一脚,“你行了,别没完没了的。”
林翡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朝她“哼”一声。
陈淼在,她们一致对外,陈淼走了,她们继续内斗。
也不会一直吵架,夜里安分些,通常在半梦半醒时。
睡前还吵得天昏地暗,狠话放了一箩筐,到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林翡又忍不住去找她,埋首在她衣襟前,掌根用力揉着她的腰。
林翡不是很懂,这样贴着已经很舒服了,柳叶儿体温偏低,凉凉滑滑,她常常运动,在学校还有夜跑习惯,皮肤很烫。每每相依,一冷一热,都止不住发颤,本能纠缠,最后紧紧拥抱着睡去。
可第 二天早上醒来,又谁也不认识谁,三句话不到就呛起来。
林翡去找外婆,问她为什么答应陈家订婚,外婆说“大人事小孩别管”,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林翡再横也不敢跟外婆耍脾气,放寒假回来十几天,憋了一肚子气,只能去河滩上打弹弓发泄。
陈家把订婚宴安排在初十那天下午,陈淼妈起先拿着柳叶儿和陈淼八字去山上的道观,找道士看,道士说,这两人八字不合,犯冲。
说陈淼是木命,命里缺水,已经从名字里补上了,柳叶儿虽是水命,对陈淼有益,但陈淼已经是三水了,物极必反,水太多肯定要被淹死。还说要小心提防火命的人,火焚木,相当危险,会把你们家烧得一干二净。
道士说这命数,很复杂,不能单从五行来看,要整体看,总之这两人不太合适,最好还是别凑一块。
陈淼妈问,那有没有办法化解呢?老道士说有,五百块钱。
五百!抢钱了!
陈淼妈转身就走,不信邪自己在地摊上买了一本《算命不求人》,又结合老黄历来看,觉得初十这天阳气最旺,什么妖魔鬼怪都能镇压住,马上联系了镇子上掌勺的大师傅,酒席就摆家门口,想快快把婚事定下来。
订婚是他们提出,日子也是他们定,钱当然也是他们出,按老规矩这叫‘压桌’,古往今来都是男方家出钱。
初八那天晚上,陈淼妈来拜访,说趁着过年热闹,人多,就先订婚。
白水镇这地方的习俗都是先订婚,邀请四邻们来吃一桌,做个见证,如此两家算立下契约。
当然订婚并不能代表什么,没有法律保护,日后该翻脸还是要翻脸。
要搁从前,订婚差不多就是结婚了,只有老一jsg辈的还时兴这套,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离婚的都大把,别说订婚。
既找上门来,外婆说:“行吧,你乐意办就办。”
陈淼妈脸上笑开花,又问家里能不能出两个人去帮忙。
外婆“哎呦”一声,“我们这家里都是懒坯子,怕只会添乱,帮不了忙。”
她本意是不掺和,到时候跟着去吃个饭就行,结果话音刚落林华金就站出来了,拍拍大圆肚子说他去帮忙,翠翠订婚肯定要帮忙呀!
站二楼观望的林翡“蹬蹬”下楼,“我也去。”
外公给这一大一小使眼色,大的呆,小的滑,愣是装瞎。
送走陈淼妈,林华玉和方怡对视一眼,没出声,林华金“嘿嘿”傻乐。
林翡上楼回房间,看见柳叶儿正坐在床上盖着小毯子看书,慢吞吞走到她面前,站定两秒,抬手一把给她掀翻。
书掉在地上,小毯子被扯了扔到床里侧,柳叶儿怒视,“你干嘛!”
林翡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到了办酒那天,林翡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早饭都没吃,也没跟大人打招呼。
柳叶儿给外公外婆量完血压后寻不见她,略琢磨,给郑悦打了电话,郑悦没接,短信回复说林翡跟她在一块,别担心。
柳叶儿只当林翡是赌气,也没多想,下午两点出门去陪着陈淼妈走过场。
陈淼家和柳岸家都住在小码头边上,柳叶儿跟柳岸关系近年有所缓和,柳叶儿大学毕业后,每年过年都给柳琪元带份礼物,今年也不例外,柳叶儿到小码头先找柳琪元。
柳琪元今年高三,将将一米七,不算高,但长得很白净,跟柳叶儿一样都长得像奶奶。
他抽条了,也瘦了,是个话少的性子,见到柳叶儿,喊了声“姐姐”,像有话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