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秧。”柳叶儿小声唤她。
“干嘛?”林翡没好气。
柳叶儿不说话,只是雾蒙蒙的一双眼睛望着人。她皮肤很薄,皮下毛细血管脆弱,稍有重力就会留下大片的红痕,林翡微微抬目,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却毫无怜悯,心血翻涌着,一时难以自控,吐露出恶毒的字眼。
“你怕了?”林翡问:“快要跟别的男人订婚,却在床上跟比自己小七岁的……”
“林翡!”柳叶儿扬声打断她,又降下声调哀求,“别这么对我。”
林翡保持姿势不动,“我怎么对你了,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是大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长发凌乱铺陈满榻,眼泪湿透鬓角,柳叶儿全没了过去的威风,伸出几根葱白的手指,慢慢扯了被子掩住自己。
林翡故意给她掀开,她扯回来,林翡又掀开,她再扯回来。林翡还要掀,她这次学聪明,手指在下面偷偷攥紧,林翡没扯动。
半分多钟的僵持,柳叶儿伸手快快去抓了衣服回来,林翡说“不准穿”,同她拉扯。
“秧秧!秧秧!”柳叶儿急急喊。
林翡松开手,柳叶儿抱住衣服,缩起一对雪白的肩,“你别整我了。”
林翡跪坐在上头,柳叶儿躲也躲不掉,被她视线凌迟,感觉屈辱。
林翡最终还是放过她,起身让到一边,躺回自己的位置。柳叶儿像一只猫爪下逃生的小仓鼠,两手快快套好衣服,扯被裹住自己,蜷缩成很小的一团。
偏脸看了一阵,直到窸窣的响动消失,林翡不再理会她。
及至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蛰伏已久的小兽再次出动,扳过她脸细细地吻,极有耐性,不疾不徐,点点试探。
因为彼此关系太过亲密,都有恃无恐,不管走得多远,总有回家的那天,不管吵得多厉害,夜里都只能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林翡知道人在什么防备最低,她成心要她失控,要她难堪。
柳叶儿起先以为是梦,她断然想不到,她怎么能想得到呢?在她记忆中洗刷不去的,始终是八岁扎着两条小辫,腰上挎宝剑、弹弓和毛线小包的林翡。
梦中的那张脸模糊一片,只是温度和气味极为熟悉,还有身体和骨骼在她怀中雕塑出的形状,于是她迎合挺腰昂首,五指搓揉对方发根,唇齿溢出细碎哼声。
与她亲近是身体的本能,如同脸滚键盘,只是毫无章法一通乱按,柳叶儿已簌簌凌乱抖落满地,脸颊迅速漫上红晕,启唇大口呼吸。
她双目仍紧闭,内心慌乱,害怕叫人发现,不知该如何收捡自己,林翡目光沉沉,手指捏到她滚烫的耳垂,“你敢不敢睁开眼睛看看我。”
如一记耳边雷,振聋发聩,柳叶儿猛地睁开眼,对上林翡黝黑的瞳孔,身体僵硬石化。
嘴角有嘲弄的笑,林翡说:“你看你。”
暴食者常有这样的时刻,饱餐后陷入巨大的空虚,胃部再难负担更多,却还是忍不住吃,头脑混沌无法控制双手填塞食物。
这时候也是差不多的,餍足后急需要将彼此融入骨血的拥抱,平复狂乱的呼吸心跳。
柳叶儿埋首在她肩窝,手揪住她后背睡衣布料,片刻后猛地推开,起身胡乱趿上鞋子奔出门去。
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柳叶儿终于在这时候意识到,林翡早就不是八岁的林翡。
两人之间关系并没有因此好转,林翡不冷不热,柳叶儿也不想跟她多说话。
饭桌上,柳叶儿夹菜,林翡筷子跟她打架,柳叶儿先是受气,后来忍无可忍,趁着林翡喝汤,胳膊肘故意撞过去。汤撒了半身,林翡放下碗不说话,桌底下踩她脚趾头。
大人们只当没看见,随她们去。
林华金不知道林翡跟柳叶儿的事,只知道柳叶儿要跟陈淼订婚,特地从朋友厂里拉来几箱礼花,年三十的晚上拿到院子外面人行道去放。
礼花很漂亮,比一般人家放的大,颜色和花样也多,引来一帮小孩连蹦带跳拍巴掌,林华金笑眯眯的,“庆祝咱们翠翠订婚了。”
林华玉在一边捂着嘴“嘻嘻嘻”笑,方怡胳膊肘捅她,柳叶儿垂手站旁边不言语,林翡白眼平等送给每一个人。
订婚这事是陈淼妈先提出来的,林家人要想干坏事,一贯态度是不应承也不回绝,以免将来扯皮被人拿住证据。
外婆的意思是就随他们去,订婚又不是领证,以后直接耍赖不认账,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气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