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老人走出巷子,柳琪元才跑过去把他爸扶起来,柳岸拍拍屁股说“没事”,柳琪元搀着他爸进屋。
柳叶儿在林翡家吃完饭,就在林翡的小床上睡午觉,小人没心事,吃得多,入睡也快,微噘着嘴,小肚子起起伏伏。
柳叶儿转了一下电风扇的方向,免得风吹到林翡头,听见楼下有人说话,她轻手轻脚起来,悄悄打开门出去。
爷爷也来了,坐在楼下红木沙发上跟林翡外公外婆喝茶。
“不是我心狠歹毒啊,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翠翠她奶奶从那时候就不好了,整宿整宿哭。翠翠才五岁多,也不晓事,整天问爸爸妈妈呢爸爸妈妈呢,我们怎么跟她讲啊?”
沉重的叹息在老别墅偌大的厅堂兜兜转转,柳叶儿把头轻轻靠在门框。
外婆问:“船难是不是跟柳岸有关?”
整个白水镇的人都稀里糊涂,柳家父子到底怎么就闹成这样?
十年前那场船难,柳爷爷没向任何人透露过,现在大半截身子都入土,就剩条脖子支着脑袋喘气,他也不打算瞒了。
“柳岸背着他哥接私活,货上船了他哥才知道,天气不好,他哥不放心他,两口子都跟着上船,结果船到江心就下起大雨,风也大雨也大,船沉了,就剩柳岸跟另外一个水性好的船工活着回来。”
“柳岸那条腿……”
“我打的。”
柳叶儿握着门把手压到最底,门扉合拢,她才缓慢松开手,回到小床。
越是刻意,身体就越是笨重,柳叶儿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重新在林翡身边躺好。
黄漆的窗扇半敞,泡桐树叶片在风里摇,电风扇左右摇头,白棉纱蚊帐像小船上的帆,房间内响起极细的、压抑的抽泣声。
下午两点多,外婆叫醒她们,“别睡了,白天睡多晚上睡不着,起来玩吧,看你外公给我买了什么。”
“买了什么呀。”
林翡睡得满背的汗,外婆拧了毛巾手伸到她背后擦,“你下去看了就知道。”
柳叶儿走出门探身往楼下看,爷爷和林翡外公都不在,睡前听的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做梦,她有点分不清。
外婆回头,这孩子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小声跟林翡说:“好好跟姐姐玩。”
“是翠翠!”林翡纠正。
外公给外婆带回来一只仓鼠,黄毛,大只的,叫金丝熊,听说这小东西牙齿很厉害,纸箱子不能放,所以暂时安顿在一只水桶里。
林翡蹲在桶边看,桶里铺了些木屑,比金丝熊两三倍大的玻璃烟灰缸装水,家里蘸饺子吃的醋碟装大米和瓜子仁。
小东西不怕人,两只粉红的小爪捧着瓜子仁直磨叽小嘴。
林翡“哇”一声。
柳叶儿仰头问:“可以摸摸吗?”
外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欣喜,“摸吧摸吧,不咬人,你们外公特意给我挑的,说是最温顺的一只。”
柳叶儿伸出手指点两下,见小东西没什么反应才大着胆子把它抓手里,外婆递来半块饼干,小东西两瓣大门牙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李瞅啥竟然敢在外婆眼皮子底下走进客厅,狗脑袋凑过来嗅嗅,小东西飞快把饼干塞进嘴里,两边腮帮子撑出扁扁的形状。
“哎呦,瞧瞧人家吓得。”外婆赶忙把它放回桶里。
李瞅啥把头伸到桶里去看,外婆一跺脚,“狗胆包天!”
李瞅啥夹着尾巴逃跑。
外婆给小东西起名叫阿黄,林翡问:“为什么不是我来起名字。”
外婆说:“这是你外公买给我的,又不是买给你的,凭什么让你起名字。”
林翡点点头,有道理。
她心里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外婆跟外公给她很不一样的感觉,哪里不一样,她讲不清楚,反正就是不一样。
一个正儿八经的夏天的下午是不太适合出门玩耍的,太阳光亮得人睁不开眼,院子里外公外婆种的花草叶子全晒得卷边,李瞅趴在门廊下蔫哒哒吐舌头。
林翡嘴里舔冰棍,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柳叶儿则是小口小口地咬,两个人差不多的速度吃完,柳叶儿忽然扭头。
“秧秧。”
林翡舔着殷红的小嘴看她,“叫我干嘛呀。”
柳叶儿勾勾手指,“你把耳朵凑过来。”
林翡就乖乖把耳朵凑过去,柳叶儿刚吃过冰棍的凉凉的嘴唇不时触碰在耳廓,弄得她一激灵一激灵的,感觉很奇妙。
话说完,柳叶儿又小心翼翼问:“好不好?”
林翡眼珠一转,明明白白告诉你她满肚子都是鬼心眼,“好,但是你要亲我一下……”
“不对。”林翡竖起三根手指,“你要亲我三下,我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