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
林翡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轻轻勾了下她小拇指,“回去吧,外面好冷。”
柳叶儿反应激烈地甩开她,“别碰我!”
她像只挨踢的小狗,忍着眼泪站在一边,哽咽着:“难道我不能喜欢你吗,我马上就成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你闭嘴!”柳叶儿第 一次用那种口气跟她说话。
“我是你姐,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差了七岁,我十五岁认识你,那时候你才多大点,八岁?九岁?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脑子是不是不清楚啊。”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林翡语声平静,“黄毛可以喜欢,陈淼可以喜欢,你们学校的任何男生都可以喜欢,为什么我不可以,我就要喜……”
“闭嘴!”柳叶儿再次打断她,“你想让你妈妈和方姨听见?”
横臂抹泪,林翡笑了下,姿态放松,“听见就听见,我不怕。”
“我怕,我不想。”柳叶儿口气冷硬。
她根本不能接受,小她七岁的妹妹,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这怎么可能。
林翡在夜风中缩起一对薄瘦的肩膀,沉默以对。
对面的楼房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圆月被丝缕的薄云拉扯,天地间一片寂寥,空旷而深远。
柳叶儿脸庞迎着月光,林翡半身藏在黑暗中,拆分她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震惊、困惑、苦恼,还有些许厌烦。
“你是不能接受女生,还是不能接受我。”林翡想知道。
“我什么都不能接受。”柳叶儿转过头,果断拒绝,“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喜欢我。”
如此巨大的变故像突来的海啸,此前所有温情脉脉都被摧毁,理想的家园坍塌,柳叶儿看见了一片废墟。
她多年苦心经营,一朝覆灭。
“回去吧,步子小声一点。”柳叶儿转身即走。
林翡跟上她,然而回到房间后,柳叶儿开灯抱走了自己的被子和枕头,下楼躺到了沙发上。
卧室光投射在走廊,像房子里一道新鲜撕裂的伤口,林翡逆光站在门口,手指抠着门框,感觉到浑身血液流速变缓慢,近乎停顿,手脚冰冷、麻木。
柳叶儿面朝沙发背,被子完全包住脑袋,试图以此抵挡。
林翡缓缓合拢房间门,回到空空的大床上。
她彻夜未眠,流泪不止。
第 二天早上,柳叶儿赶在林华玉和方怡起床前收拾好被褥,放在外公外婆住过的房间柜子里。
林翡当晚结束训练回家,发现她所有的东西都搬走。
饭桌上林华玉说着这事,二十四岁的柳叶儿应答如常,“秧秧长大了,有时候确实不太方便,还是分开住比较好。”
林翡抬头看向她,想起她在公司摄影棚面对镜头时熟稔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与此时分毫不差。
大人的虚伪。
“你不高兴啊。”林华玉给林翡夹了箸肉,还劝说她,“姐姐有自己的生活了,慢慢学着适应吧,你以后也有会自己的生活,你们早晚是要分开的。”
林翡很乖地点头,“我知道啊,她以后要结婚的嘛,我也要结婚。”
之后话题自然而然拐到别的地方,林华玉询问柳叶儿最近的感情状况,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想不想谈恋爱。
柳叶儿左支右绌,应付得狼狈不堪。
林翡认为,论演技她更胜一筹,她的恋慕藏了这许多年,全家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之后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各自忙碌着。
头几天一句话不讲,后来还是林翡主动,用一只纸口袋提了柳叶儿遗漏在房间的几样东西敲响房门。
柳叶儿试图规劝,“我觉得你可能是对自己产生了一些误解,误把亲情当成……”
那个词她实在说不出口,笑着摇摇头,“总之,分开的这几天,你也好好想想,可能真的是误会。”
“可能吧。”林翡耸肩,“是我的问题,给你造成困扰,非常对不起。”
“没事。”柳叶儿低下头,要伸手接过纸袋,视线触及她握住短绳的几根细长手指,改用手掌托住纸袋底部。
时间来到今天,周六的上午,钱教练的家长约谈。
蒋医生提到了许多专业名词,讲述了林翡最近一两年的情绪变化,几次集体心理测评数据为证,她有抑郁症,脑补复合胺含量较低于正常标准,她需要吃药,需要治疗。
药物会帮助她获得平静和快乐。
蒋医生还说,省队无法为她提供专业的心理治疗,她需要家人帮助,需要爱,需要关怀,并且颇为欣慰感慨道:“为了她的心理健康,训练会减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