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挨说就好,柳叶儿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擦嘴边的油,“慢点吃。”
林翡就是想玩,训练营晚点去又怎么了,她跟翠翠都多久没见了。
吃完东西重新上路,林翡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儿又要喝水,没完没了折腾,柳叶儿也真惯着她,东一趟西一趟,方向全乱了。
最后坐在路边小公园的长椅上休息,林翡说想爬山,柳叶儿也还真带她去,爬到山顶再摸手机一看,十二点了。
走一上午累够呛,林翡直接在山顶的凉亭躺下,柳叶儿走过去把她脑袋放在大腿上托着,“只能下午再去了。”
一到安静独处的时候林翡就开始闹别扭,人家跟她说话她不应就算了,还非“哼”一声,“可不就下午啦,上午都过啦。”
柳叶儿摸出手机来看,这也是昨天方怡出去新买的,滑盖机,粉白颜色,女孩专属。
她拨通家里的座机号码,电话“嘟嘟”响了很久,直到林翡在腿上抬起头,她才想起爷爷早就不在了,家里的门全都上了锁,不会有人接电话。
想爷爷了,柳叶儿吸吸鼻子,林翡已经从她腿上起来。
她低着头,几缕碎发垂顺腮边,大颗的眼泪挂在睫毛,薄薄的眼皮轻轻眨动,泪珠儿掉下来砸在大腿上,一片小小的水渍。
林翡没说话,捏捏她的手,她哭一阵,袖子擦擦眼泪,又拨通外婆家的电话。昨天太忙了,都忘了报平安。
外公外婆知道她的事,昨天林华玉就打电话说了,这时候刻意没提上学的事,只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跟秧秧玩。
她答应几声,把电话往旁边递,林翡接过跟外公外婆说了几句。
电话挂断,柳叶儿已经不哭了,靠在柱子上闭着眼睛休息,鼻头和眼眶都红红。
中午她们没回家,林翡就在山上凉亭枕着柳叶儿大腿睡觉,柳叶儿一只手圈着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小身子。
下午坐车的时候就有经验了,站牌的方向很清楚,车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开,就是城里路难走,不能随时随地过马路,天桥还好,地上通道是真让人迷糊。
柳叶儿打起精神来,认真记下站点,下午一点半顺利把林翡送到老体育馆,还在附近带她吃了碗面。
老体育馆里面有块空地,专门拨给体校做训练营靶场的,里面挺多半大孩子,有些是教练们去各处坑蒙拐骗来的,有jsg些是家长专门送来戒网瘾的。
能不能成事,目前阶段,训练在前天赋在后,一般刚来的小孩都是练气.枪,范维克鲍65式,两斤多重,训练内容就是摆好姿势面对靶机不断地举起、瞄准、放空枪。
林翡跟着教练进靶场,柳叶儿不能进去,远远地看,林翡不停回头张望,陈教练让她专心。
柳叶儿在靶场持续不绝“砰砰”的空响里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训练营临时搭建的彩棚子。
训练也就两个半小时,她不打算回去,出了老体育馆,在附近逛逛,再熟悉一下公交路线,最后坐到站台边的长椅上发神。
离开林翡,柳叶儿情绪迅速地跌入深渊,来到陌生的城市并没有让她感觉好一些。
很糟,甚至更糟了。
看,这些来往不休的车辆、行人,都有着既定的起点和终点,他们眼神坚定、步伐沉稳,即使是无所事事的闲逛神情也是怡然自得,他们都有家可回。
柳叶儿的家呢?
车来了一辆又一辆,没有一辆可以将她载往她的家。
时间的流动在这长久的沉寂中有了形状,树的影子在逐渐拉长,人流与车流从稀到密,又从密到稀,某个瞬间,柳叶儿忽然醒神,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心安理得坐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起身,机械挪动脚步,朝着老体育馆的方向走去,身旁一片台阶,她走到高处,站在电网公司大门口,远远看见体育馆篮球场上年轻的、矫健的、追逐的身影,一颗很慌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我在等秧秧。”她轻声告诉自己。
如果一个人来到世上,拥有的东西始终保持在某个大约的数值,一旦超出就会被残忍抹去,那到底是秧秧的到来抹去了爷爷的存在,还是秧秧接替爷爷成为她新的生命之重呢?
有时候,人们总是因命运的不公哀叹,却总是忘记它也曾慷慨赐予。
命运把这样一个珍贵的小东西送来,她甜蜜可爱、充满活力,可以陪伴孤单单柳叶儿度过长长岁月,是命运之精挑细选,在恰好的时间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