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衣柜里的那件蓝色夹克,你帮他收进去,上个月走的时候他忘带了。”
“欸,好的。”
秋雅立刻停下手头的事情,来到隔壁的房间。
要去的地方应该是房间里头的衣帽间,可刚一踏进这屋子,她就被成面的书墙压得喘不过气来,然后出现呼吸困难、双眼发黑的症状。
某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灵魂被什么东西抽走了。
扶门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身体的实感,房间的轮廓重新映入眼帘。
这个装修雅致的房间里,有一面大大的落地书墙,书墙上摆的不是书,而是成排成排的录像带。录像带的颜色、图案各异,大小也略有差别,有些是经典欧美老电影的限量收藏版,有些是小语种国家出的冷门文艺片、还有些古早的黑白默片……数量之多,种类之丰富,堪比一座小型图书馆的藏货水平。
能看出来,房间主人对电影有着痴狂的热爱。
但这不是让秋雅难受的原因,让她感到恐惧的,是书墙最顶上的那排柜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排纯白的,没有任何外包装的录像带。是房间主人自己创作的作品,它们被标上日期和编号,整齐地排列在不见光的柜子里。平时,主任不会打开他们,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拿出其中的一盒把玩欣赏……
那是房间主人最得意的收藏,也是秋雅心里最不愿提及的秘密。
她紧闭双眼,屏住呼吸,逼迫自己不要往上看。逃离似的小跑到衣柜这边,才勉强松了口气。找出那件蓝色夹克后,秋雅深吸一口气,关灯,关门,装作无事发生似的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凌晨两点,万物笼罩在寂静之中。
整栋别墅的灯都熄了,只剩这个房间留有一簇惨白的微光,照着一张惨白的脸。秋雅背靠墙壁坐在床上,正对着摄像机的显示屏观看视频回放。
拍摄计划已经开始好一阵子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打开那些文件。此前,她只是机械地将视频刻进录像带里,然后寄去英国给男友,并未仔细查看里面的内容。
为何突然有此举动?大概是因为被失眠折磨得实在受不了了,思绪在枕头上漂浮流浪之际,桌上正在充电的摄像机刚好闪了一下。她望着那个闪光的红点,无意识地便这么做了。
才看了一会儿,一股浓烈的自我嫌弃感喷涌而来。
显示屏上的那张脸,笨拙、做作、呆滞、木讷……看上去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反倒像台尚未调试好的人偶机器。
“这是谁?不,这不是我……”
那张脸令她十分厌恶,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按下delete键,把这些垃圾全部删掉。但也许,她真正想抹去的不是那些影片,而是宋秋雅这个人的存在吧。
“为什么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为什么连这点儿要求都不能满足他?明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也只有这些了,我太没用了。”
像是烫手似的,秋雅把摄像机丢到一旁。双手捂着面,她才发现眼泪早已打湿了脸颊,自己又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泪流满面了。
一股巨大的悲凉感席卷而来,寂静的夜里,秋雅孤身一人。没人懂她的困境,也没人会来拯救她。
哭泣声越来越重,因为害怕惊动二楼的父母,她用手捂住嘴巴,于是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剩她小小的肩头在夜里一颤一颤的。
晚风摇动窗外的翠竹,是个凉爽的夏夜……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中突然出现了人物对话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在黑暗中将女孩一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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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红是这个颜色好,还是这个颜色好呢?”
“好像……都挺好看的。”
“我也觉得都好看。一支是我平时很喜欢的浅橙色,显白,一支是淡梅子色,会让气色看起来很好,哎……太难选了。不好意思,栗夏,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你说……我要不要去割个双眼皮呢?”
“欸?!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是双眼皮了嘛,为什么还要割?”
“因为……妈妈总说我的眼睛没有神,男朋友也说这样上镜不好看,虽然现在已经是双眼皮了,但我在想,可能是因为线条不明显,所以才显得不精神。如果去加深一下的话,可能会好一些。”
“秋雅难道以后要去当明星?”
“不啊,为什么这么问?”
“既然不做明星,为什么要在乎上不上镜的问题?况且,现在明明已经这么好看了,还不知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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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前几天在教学楼的时候?
哭声中断了,秋雅擦干妨碍视线的眼泪,捡起床上的机器将这个片段反复看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