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隐隐的不安又再次袭上心头。
好不容易熬到了到站,江妍匆匆告别几个朋友,拦了辆出租车前去林海村。
她也不管能不能找到人,大不了问下左邻右舍,多少能知道人去了哪。
路上不堵车,司机开得挺快,一个小时就到了村口。江妍凭着记忆中的路去找,摸索三两下后,终于来到了钟雾青家门前。
大门依然紧闭,午后邻里多在休息,偶有几声鸟鸣掠过,四处越发静谧。
江妍踩在泥路上,上面布满落叶和未干的泥。昨晚应该下过雨,除了泥泞的路,还有白墙上大片未褪尽的水渍。
迈步踩到稍微干净的石阶上,江妍上前两步敲门,叩了三声就不敢再敲了。等待的期间,她偶然瞥见旁边草丛中藏着的土黄色纸条。
刚才只顾敲门,她仔细一看,发现连同脚下的泥里也掺杂了点点黄纸屑。
好奇心驱使,江妍走向那个草丛,手压下那些野蛮生长的草,直到卡在里头的纸完全露出来。
长方条、铜钱孔……
送葬路上撒给小鬼的买路钱。
大脑嗡一声响,心跳漏掉拍,她感到整个人霎时沉到冰窟底。
门在这时发出吱呀声,江妍僵硬转头,对上一位短发女人的视线,她的眼圈红红的。是之前见过的护工姐姐。
脚步在刚才的震颤中变得虚浮,踩到湿滑的路面,江妍有点踉跄。
她磕磕绊绊跑到护工面前,差点滑到在地,被对方及时扶住才不至于磕一嘴泥。
她抓住那只手,像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雾、雾青呢?钟雾青在哪?”
————
护工的嗓子像被砂纸碾磨过,带点细细沙沙的嘶哑。
“进来吧,她在里屋里。”护工稍微退开点身子,后面的正厅就完全暴露出来。
正中央的供桌上方,是一张已经裱起来的黑白遗像。
相片里,老人带着慈眉善目的笑,是钟雾青的奶奶。
这场丧事是为谁办的,江妍这才明了,心情没有半分轻松,反而越发沉重。
护工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让江妍叫她刘姐,然后引着她来到里屋门前。
走道边上有个银白色的小行李箱。
再往里走,旁边撤了花瓶的展览台上放着个餐盘,里面有碗粥,还冒着热气。
里屋的门紧闭着。
刘姐说钟雾青从奶奶出殡下葬回来后,就一直呆在房间里,已经一天了。
“前两天守灵她就没怎么吃,现在一整天都不出来,我都怕她身体垮了。”
“奶奶什么时候走的?”
“八月二十,几天前的事。”
是江妍和朋友结伴出行的那一天。难怪,难怪那几天就跟消失了一样。
江妍心情有些复杂,又问,“怎么走的?”
“胃癌中晚期。”
在江妍怔愣的眼神下,刘姐点了点头,继续说,“高考的前两天,钟奶奶说腹部疼痛,我们带她去到医院查,发现已经晚了。”
“之前我只以为老人上了年纪,容易胃口不好,才会消瘦,哪曾想居然是……”刘姐止住了话,只剩一声叹息。
所以这段日子的陪护,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钟雾青是在陪奶奶生命的最后。
那么那通电话,是不是钟雾青在极大悲痛下发给自己,那个时候想必十分需要一个人陪伴。
“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江妍头抵在门上喃喃,门板泛着冷,发出清幽的木质香。
自己来得太迟了,她应该在冒出不祥预感的那一刻,撬开钟雾青的嘴让她说出地址,或者第一时间去到她家,就是打听一路,也要找到钟雾青。
平日里那些少得可怜的对话,故作轻松如常的语气,随意就被应付过去的疑问。
钟雾青太会伪装了。
江妍心疼的同时,还气钟雾青那些所谓的懂事体谅,不麻烦人。
但更气的,还是自己的不上心,如果当时再仔细点,再好好想想,也不至于如今面对着门没了办法。
刘姐以为江妍在说她,面露歉意,“雾青她谁都不让说,毕竟是私事,不想让其他人参与。”
江妍闭了闭眼,摇头说没事,她重新站直,轻轻叩几下门,“雾青,我是江妍,你开下门行吗?”
没有回应。江妍又敲了一遍,“雾青?”
房间传来些许声响,江妍将耳朵贴到门上去,才听到钟雾青说,“你们回去吧,不用管我。”
刘姐面容忧愁,站在那略显局促无措,想帮忙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江妍对她说,“刘姐姐,能拜托你倒杯热水吗?”
刘姐说好,抹了抹眼泪,转身去厨房倒水。
支走了人,江妍对着门开口,“雾青,我已经两个月没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