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妤还是拉住了她,甜声笑着道:“婶子别忙活了,我在府里吃过了,晚上吧,晚上我们一道吃。”
“诶诶,那好,那好!”胡氏连声答应,“那晚上二小姐可一定要留下来吃饭。”
姜妤点头,又催他们:“好了,你们快去吃饭吧,一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四处逛逛,你们不用管我。”
她说完,就带着几个丫鬟熟门熟路地往后山去。
山上是一片果林,梨树挨着桃树,桃树挨着李树,更远些地方是枇杷树、柑橘树和桑葚树。
这时节定京城里已经有果农早早地挑着桃子梨子沿街叫卖,却没成想山里的树上还开着花,繁盛的花叶间偶尔也藏着小小的果子。
姜妤提着裙摆,走在林间的小径上,行香和摇红则去路边折了几枝柳条,开始编花环,没一会儿,就编好了一只,上面插着红粉白色相间的花。
阿措走到她们面前,一把将花环拿在了手里,又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三人噤声,而后悄悄去到自家小姐身后,将花环戴在了她头上。
姜妤“呀”了一声,抬手摸到头上的花环,于是转过脸,歪着脑袋笑问她们:“好看吗?”
真俗气。
裴肃看着她,心里这样想。
但俗气好像也有俗气的好看。
他踹了脚地上昏过去的刺客,示意临渊把人藏好,而后抬手折了枝粉白的桃花,朝底下头戴花环的少女砸过去。
桃花枝落在姜妤头上,花瓣飘飘扬扬地洒落下去。
姜妤甩了甩脑袋,鬓边的流苏也跟着在她脸边晃漾。
她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谁呀!”
行香怯怯道:“不是我们。”
小蛮指了指右前方:“奴婢见着,好像是从那边飞过来的。兴许是有游人在此处玩闹……”
姜妤正要说话,下一瞬就见着身着松青织锦长袍的裴肃从前边的林子里走出来。
“是我。”
裴肃笑了一声:“你们扰人清梦,还不许我拿花枝砸你?”
姜妤抬头看了看树,又看了看他:“你在这儿睡觉?”她的神情一下就变得怜悯起来,“你不能回家吗?”
她是很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
她觉得以裴肃这种金尊玉贵的性子,可不像是能在这儿屈就的人,说不定他是有什么事要做,才必须得在这儿。
她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让黄叔给他送一床被子来。
然而裴肃却只是随手折了一枝梨花,敲了敲她的脑袋:“这么想知道?”
察觉出他语气里透露出来的危险气息,姜妤猛地摇了摇头,她非常识时务地道:“既然七公子在这里睡觉,那我和婢女们就先回去了。”
孰料她刚走两步,就被裴肃拽住了衣领:“去哪儿?”
“许久不见,你不想与我说说话?”
姜妤转过头,眨了眨眼。
却听他笑道:“我却有话想问问你。”
裴肃面上隐有笑意,昳丽的容色却又微带霜色,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我家夫君,生性冷淡,不近女色……姜二小姐,这十二字该作何解啊?”
他语气缱绻地像是定京城里春荫河上的一点桃红,半两怅梦,又像朱雀街上卖花声里的一场春雨的余韵,然而姜妤生生从中听出了几分杀气。
她缩了缩脖子。
吾命休矣!
不对,他怎么知道的……算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闭眼哭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你究竟要怎么样才会动心……”
她本来是假意哭泣,光打雷不下雨,但是想着裴肃的身份,又想着他现在肯定会觉得没面子,说不定真会记她的仇……她想着想着,到最后假哭也成了真哭。
她的哭法是很孩子气的那种,扁着嘴抽抽噎噎地呜咽,哭一会儿还要打嗝。
看她眼泪糊了一脸,裴肃有些嫌弃地收手:“行了,不准哭。”
姜妤吸了吸鼻子,悄悄睁眼看他。
他轻咳一声:“你怎么在这儿?”问完,他又嗤道,“怎么,今天不和你的好表哥打马游街?”
姜妤抬起手臂,用衣袖抹了抹眼睛,刚哭过的声音还有些沙:“这是我家的庄子,我在这儿不稀奇呀!”
她说完,才闻见裴肃身上传来淡淡的血腥气。
她默了默,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裴肃冷笑。
临渊都还好端端地活着,他怎么会受伤。
能问出这话,难不成她又闻见了他身上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