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金吾卫多是世家子弟,这些家长里短的新鲜热闹,问他们准没错。
裴肃淡淡抬眼:“吵什么?”
吵什么?
临渊这倒是没细问。但作为一个出色的侍卫,他很快就想起来方才几个金吾卫的闲言碎语,道:
“似乎是孙大人要逼他娶妻,他不愿意,扬言自己心有所属。但孙大人问他那人姓氏出身,他却一个也答不上来,孙大人因此认定儿大不由爹,他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这才气得不轻……”
况且孙家三代单传,孙大人今年六十有三,本就是老来得子,眼看没几年好活,要是临到了了两腿一蹬还没见着孙儿长什么样,只怕他死也没法瞑目。临渊听说孙大人最近在翰林苑都开始抄延年益寿的丹方了,足可见其心理压力。
“心有所属?”裴肃冷笑一声,转头盯着临渊,良久,他道,“掐着时间回东宫,若是太子妃醒了,就告诉她说……就说孤伤疾又犯了,请她送药来。”
他说完,又眼神阴晦地看了眼等在宫道上的呆头鹅。
毛都没长齐,凭他也配心有所属?
他转过身,往金銮殿走去。
殿上百官齐至,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都悄悄转过头去看,见着来人,又立马转回头,生怕被他注意到。
唯独排在末位的言官痛心疾首:“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方能守道成仁。朝堂议事,卯时开始,殿下公然来迟一刻钟,竟不以为耻,实非君子也!”
“我大邺……”
“张大人,”裴肃笑意吟吟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抬起头,看向前方的礼部尚书,高声问道,“孤怎么一直记得,卯时一刻才是上朝的时辰,莫非是孤记错了?”
张大人恭谨地拱手,长长的袖子几乎垂到地上,他打了个哆嗦,颤声道:“没、没记错,朝会一向是卯时一刻开始……殿下……殿下来得正好……”
这位活祖宗昨天夜里才被人刺杀,听闻还负了重伤,鬼才敢触他的霉头。张大人一边腹诽,一边又拉身边的同僚下水,“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
眼看着整场闹剧演完,坐在龙椅上的文帝方才开口:“太子昨夜遭人刺杀,可查清了是何人所为?”
裴肃淡声道:“回禀父皇,还未曾查清,儿臣已将此人押入诏狱,想必假以时日,必能得他供状。”
文帝颔首:“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若是查得幕后之人,便诛其九族,以儆效尤。我大邺储君,岂能由人伤之?”
裴肃淡笑着应了声是,便回到列中,百无聊赖地听着君臣议事。
在他身后的裴敬却是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方才冷哼一声:“听闻昨夜太子是为了救太子妃,方才身受重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皇兄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裴肃微微转过头,头一回没有与这位皇兄在口舌功夫上逞凶斗狠,他愉悦笑道:
“皇兄怎么知道昨夜孤的太子妃竟在千钧一发之际,不惜舍命相救,只为换孤一线生机?她以此情待孤,孤当以此情报之。这伤,孤受得心甘情愿。”
裴敬有千万句话想嘲讽他,却都在此时被他一句“心甘情愿”挡了回去。
他眉头深深皱起,微微挪了挪脚步,以表自己不愿与之为伍的心。
在他们身后的裴执,却完全将注意力放在了裴肃的腰上。
孔雀开屏也不外如此。他酸溜溜地想道。
满朝文武,只有裴肃一个人用这么艳的颜色,肯定是想吸引父皇的注意力。
察觉到他的目光,裴肃笑得更温和了些:“让五皇兄见笑了,孤身上有伤,太子妃体恤孤行动不便,今日特地为孤整理着装,这副腰带也是她选的。”
已经被皇子妃赶到书房睡了三天的五皇子闻言,心里更酸了一点。
他别过眼,嗤了一声:“这算什么,你皇嫂每日为我洗手作羹汤,我从来不说,就怕你们心生羡妒。”
裴肃不置可否地点头:“是吗?”
临到下朝,远远见着崔妤等在殿外的裴肃忽然叫住他:“你们感情这样好,怎么从来不见皇嫂来接皇兄下朝?”
他说完,又微微颔首致意:“太子妃来了,孤先行一步。”
金銮殿外,崔妤正满脸担忧地望着裴肃的方向。
她心里还想着临渊说的话,但另一边,她又忍不住分心地想,不愧是她的夫君,一众朝臣中,唯她的夫君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风姿卓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