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看月亮。”
游鹤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他觉得风都静默了。
片刻后,他提起手上的肉,问她:“吃荠菜饺子吗?”
新摘下的荠菜还带着水汽,随着动作水珠四溢,好几滴洒落在他的手背上,淅淅沥沥又冰冷。
盛骄的视线从月亮挪下来,一点点移到游鹤鸣的脸上。
明明只是几秒,但时间被放缓了般。
游鹤鸣觉得煎熬,就在他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盛骄勾着嘴角看他:“不要肥肉。”
游鹤鸣这才弯着眼睛笑了:“好。”
他不问盛骄为什么情绪低落,盛骄也没问他为什么大晚上的还要剁肉包饺子。
游鹤鸣提着荠菜和肉出去,放在桌上,点亮油灯,抽出柴火开始生火。
灶台里的火温暖,盛骄就拖着自己的小椅子,从屋子里搬到灶台前面,她懒洋洋地坐在前面烤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在椅子里面,生出一股子倦懒意味来。
灶台里的木柴在燃烧,暖黄色的火印在她脸上,有纯粹的质感。
像是教堂里的油画,色彩鲜明又温暖。
风箱里传出呼呼的声响,伴随着柴火的噼里啪啦。
盛骄看着灶台里跳跃的火花,火花也在看着它。
有光熠然,似水而动。
看够了灶台里跳跃的火花,她撑着下巴开始看小帅哥。
游鹤鸣洗干净手,脱去外衣,挽起袖子,露出半截手腕来。
手腕上有随动作起伏的经络,像海面游过蓝鲸的背脊。从蔚蓝的海面上,去往海平面的尽头。
而他的经络脉搏也藏在了袖子里面。
其实他的手并不如那些小明星一样光滑,反而伤痕累累。
做木工的人,手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伤疤,手指上也都是劳动后的茧子。
不过上天似乎也会优待他,他的手指并没有因为劳作而变得宽大难看,仍然修长白皙。
上面的伤痕也为他增加了一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魅力。
游鹤鸣身上没有年轻人的浑浑噩噩,也不似电视里的那样张扬冲动。他总是沉静而缄默,背脊挺直韧劲,此时侧脸看去,下颚线紧绷,倒是显现出优越的骨相来。
他像是毫不在意盛骄肆意的打量,做事不疾不徐,洗菜剁肉,加入调料,撒上雪白的薄盐,白色的薄盐像雪一样融化。
切碎的青色荠菜,野色也混入其中。
游鹤鸣把肉馅放在旁边腌制,再取出面粉来加水搅拌,揉面,不多会儿手上的面团便分成了一个个圆滚滚的剂子。
胖乎乎的面团被擀成薄厚均匀的面片。
他洗干净手,往锅里加入水,接着伸手按在盛骄的椅子上:“你坐稳。”
在盛骄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拖着椅子往旁边让了让,游鹤鸣弯腰往灶来加入柴火,把火烧大。
骤然变大的火焰发出腾的一声,映在盛骄微睁圆的眼睛上。
游鹤鸣似乎是笑了一下,再次洗手擦干净后,取出面皮递给她:“包饺子吗?”
他的凤眼清亮,眼睫上浮跃着橙色的火光,说话间会呼出白色的雾气。
盛骄伸手出去,眼里带笑:“好啊。”
不过盛骄从来没有包过饺子,她只吃过饺子。
就像这次在南方吃的虾饺,精致玲珑,小小一个包裹着新鲜虾仁、笋、猪肉泥,吃的就是一个鲜味。
这面皮在游鹤鸣手上极其听话,半月形的褶子一个不少。
而盛骄手上的饺子只能是拆东补西。
游鹤鸣把饺子皮擀得薄,盛骄稍不注意就会捏破皮,她皱着眉,从面团上揪下来一小块面团,贴在露出肉馅的地方,缝缝补补又是一个看似完好的饺子。
她把手上歪歪扭扭的饺子放在桌上,和那些元宝形的饺子形成鲜明对比。
对比太过惨烈,在这一堆犹如艺术品的饺子中,她好像放进去一个破破烂烂的垃圾.......
太突兀了......
盛骄抬眼看向游鹤鸣,微挑眉梢:“不准笑。”
“我没笑。”游鹤鸣手上动作不变,三两下捏好饺子,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正巧就在那个小破烂旁边。
盛骄眼神莫名,半晌后冷笑两声:“呵呵。”
如果夜色有味道,那一定是柴火燃烧的气息,伴随着下锅的饺子香味。
破破烂烂的饺子最终还是在锅子里开了口,露出里面的肉馅来,游鹤鸣单手拿着勺子在里面轻轻搅拌,以免粘锅。
汤水乳白,白色的雾气缥缈。
往里面滴入香油,撒上绿色的葱花点缀。
浓郁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盛骄端着碗,直勾勾地盯着游鹤鸣手上的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