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大队长不过是帮上级公社分担工作的职务, 在村子里记一点工分,年底给村民分粮食。
说直白一点, 大队长就是多管些闲事, 操点心, 并带领社员出工出力的带头人。
要是他能当上厂长,这可完全不一样!
即使是在宣传劳动最光荣, 贫农最光荣的时代,大家还是迷迷糊糊地认识到吃国家饭,领工资的好处。
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去城里,千方百计托人找工作?
还不是村子里太穷太苦了,再宣传也没得用,人就是要吃饱肚子,吃好东西,穿漂亮衣裳。
当初那些主动下乡的知青们,踌躇满志建设祖国,喊着口号撸起袖子加油干,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热血冷却褪去,剩下的只有后悔。
千方百计找关系回城里。
自从这工厂职员名单回来后,周队长就陷入了魔怔之中,回到家里后更是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境地。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么大一个厂子,他们家只有周伯礼一个人得了个主任的位置。
就连这一个家里,一大家子的人都弄不过来。
周季骅,也就是周伯礼的弟弟更是烦躁,在家里不断地争吵:“什么好事都是轮到你们大房,俺们二房什么都没有。”
“不管是大队长的位置,还是进厂的位置,什么都是大哥你的。”
周伯礼敲着烟杆子,皱着眉:“二弟,别着急。”
周季骅嗤笑:“还不着急,这做大队长的时候要避嫌,俺家也没什么好赚工分的工作,这当了厂房主任还不高兴呢。”
“你要是不乐意,让俺去当啊。”
童佩玉不乐意了:“俺们什么时候忘记过你们家,还不是处处帮着你们。”
“处处帮着?”周季骅比了个小小的手势,“也就是从指头缝隙里漏出那么一点吧,就想让俺们感激涕零的。”
周伯礼里外不是人,还是老爷子出面制止了家里的闹剧。
可也只是表面制止而已,家里多了很多看不见的隔阂。
到底还是生疏了。
除了家里的事情,还有外面等着他的人。
排着队来找他要说法。
谁让他们以为这位置已经稳稳在手,根本连掩饰都没有掩饰,收下了不少的东西,答应了很多现在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现在李社长对他心生不满,还没到的厂长也不知道是十个什么脾性的人,想做的事情根本办不到。
周二齐越发受不了家里的气氛和唉声叹气的家人,大吼道:“老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家只有你在当大队长,过得也很开心的,怎么现在能去厂子里当主任领工资了,你还是不满意。”
“从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家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怎么得到了反而不满足了。
本来就不是自家的东西,反而那么惦记着。
周二齐迷迷糊糊感觉到厂子里,他们家一大家子只进了一个人,是李书记他们商量之后,故意做的。
为什么这样做,就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放肆了。
接二连三的收东西,弄手段。
明明以前他爸妈都不是这样的人。
周队长苦笑几声,他现在这境地,还要应付之前送礼的人。
果然,不是他该得的东西,最终还是要还回去。
撑着地里的农活已经干完了,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机去找了盛骄。
才几天没见,大队长背脊有些弯曲,不复当初的挺拔和威严。
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和失意,抽着刺鼻的烟杆子,闷声道:“鹤鸣,鹤鸣媳妇啊。”
游鹤鸣沉默着倒了杯茶水,热茶,冒着清香的绿茶气息。
大队长怔怔地看着茶水,语气不明地说道:“好茶啊。”
游鹤鸣也还记得最开始那天,也是坐在这位置上说话。
那个时候家里连一杯热水都没有,只能倒了杯凉白开。
但那个时候大队长也没有嫌弃,反而大口喝水,还给家里送了抚恤金过来。
现在倒是茶也不喝了,话也不说了。
盛骄只是坐在另一边,端着茶水喝了口,夸赞道:“确实是好茶,还是我在李书记办公室带回来的呢。”
“我可买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只能从书记手底下扣一点出来。”
周队长怔然,他怎么也办不到和李书记这么娴熟的相处关系,也不能做到去公社的是落落大方的。
和领导说话的时候,他总是有些心虚,这没读过书,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出了村子和镇子上,就心里头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