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错。”俞倾夭闷声伏在他胸口。
顾明霁半晌才反应过来,努力压平嘴角,眉目温柔:“是我不好。”
俞倾夭久久未答。直到顾明霁后仰太久被压得失了平衡,她才轻声吩咐:“走吧。”
“失礼了。”顾明霁没再掩藏修为,托住腿弯把她抱起,从窗口跃出,借力屋顶向林府香兰苑奔去。
他们避开了更夫和巡府的家丁,落到了高墙上。
阵法覆盖了香兰苑范围,把它隔绝开来。夜里整个院子笼罩在白雾中,即便天朗月明,从高处也无法窥见其中的布局。
俞倾夭扫了一眼,心有成算,让顾明霁咬破指尖,运灵力捏决。
“破”字一出,浓雾散去。一棵老槐树立在中堂,偏房黑暗,唯有主屋亮灯,仿佛待客上门。
“还是幻阵。”俞倾夭伸手与顾明霁十指紧扣,“无论如何都不要松手。”
说罢,两人牵着手跃入阵中。
顾明霁顿觉遍体生寒,他尚有灵气护体,但俞倾夭只是凡体,不由担心地看向前方。
一具红粉骷髅头身背离对着他笑,季瑜绫娇俏可爱的面容化作了血雨,骨头触地粉碎,只剩一只血淋淋的骨爪被握在他手里。
顾明霁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松手,也没有刻意握紧而惊扰到她。
离正房明明不过数十步,却漫长得仿佛过了一宿,每一个在幻境中见过的林家人都化作了妖鬼在这漆黑的夜幕中游荡。
一不留神,星辉化作箭矢,落叶剜做飞刀,万鬼啃食。
俞倾夭默算着方位,即便本相握的手失了触感亦毫不动摇,准确地迈入计算的生路。终于一轮明月在面前升起,槐树逐渐移位,她拽住顾明霁的手一紧,青年极快地反手抽出季月山的长剑贯穿其中:“破!”
咔嚓一声,圆月出现缝隙连带周遭扩散崩裂,簌簌化作灰烬掉落,露出了被掩藏的庭院。
成姑娘一席白色的裙衫,乌发未绾尽数披散在身后,安静地立在熄灯的屋前,神色麻木地看向他们,手中提着的白灯笼突然无风自燃。
仔细一看,灯笼的外皮薄如蝉翼又透着细腻的纹理,上面画的院落月槐正正是他们方才陷入的幻阵之景。
烧到灯笼皮时,火势突然变大,瞬间包裹住整个灯笼,火舌即将舔到成姑娘的手腕之时,俞倾夭突然夺过长剑划过灯笼,挑进了角落的小池子里。
这番动静不小,但偏房并未亮灯,不知里面的人是死是活。成姑娘把被剑划断的碎发撩到耳后,慢条斯理地开口:“你都知道了?”
俞倾夭冷眼看向她,反问:“方才那是人皮灯笼?”
顾明霁愣忡地睁大了眼,下意识上前一步把俞倾夭挡在身后。
寻常阵法没有灵物坐镇做不到如此莫测诡谲,除非阵眼扎的是邪物。
成姑娘笑了出来,不再是人前低眉浅笑,而是恶意满满地扬起苍白的唇瓣:“你猜用的是谁的皮?”
“真正的成姑娘。”俞倾夭语气沁冷,“你们藏起了她的尸身,夺了她的身份,还要剥了她的皮。”
殊清观的是邪修,这位“成姑娘”则是批了人皮的恶鬼。
“那又如何?我也是成姑娘,怎么算是我抢她的呢?”“成姑娘”不在意地道,独看向顾明霁,“你们呢?你不是我的未婚夫吗,为何能当着我的面袒护别的女人?”
“废话少说,莫想拖延时间!”见她还想胡搅蛮缠,俞倾夭长剑一横架在她脖子上,“我问你答。”又吩咐顾明霁,“检查她魂魄是否有异。”
“成姑娘”不置可否,甚至笑出声来:“你们竟怀疑我是夺舍?这具身体谁爱要不要,随便拿去。”
顾明霁立在一旁未动,俞倾夭直接问道:“你是什么人?与殊清观是何关系?”
“成姑娘”看都不看她一眼,也没把脖子上的剑当回事,只对着顾明霁笑了下。俞倾夭默了一息,睨向顾明霁:“你来问。”
顾明霁上前,把问话重复了一遍。“成姑娘”才挑着手指盖儿,慵懒地开口:“我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也是林家货真价实的表姑娘。有什么错都是殊清观那些贼人做的,与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何干系?这把剑可要拿稳了,别害了无辜,否则林老夫妇那么大年纪了又得白发人送黑发人,得多可怜啊。”
“一个为保自己安危,能拿胞姐剥皮做灯笼的人,有何资格说无辜?”俞倾夭冷声道。
“我想活下来又有何错处?昔日我于困境中无人救我,我只能自救。他人死了又与我何干,我死了才是什么都没了。”成姑娘反呛回去,眼眸别有深意地眯起,朝顾明霁道,“反正我已把真相告知你们了,现在你走开,我想跟她单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