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霁见墙头的两人已经离开,侧眸从花枝中随便指了一条:“成姑娘,你看这枝如何?缟衣仙子变新装,浅染春前一样黄①。”
他还记得他们是来剪插瓶的。成姑娘眉眼淡了些,点头:“不错。”
也没别的夸赞。
身后立刻有丫鬟递来剪子,顾明霁剪下后递给她,由成姑娘插进瓶子里,交给丫鬟抱好,如此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顾明霁好似这时才发现她腿脚不便,关切地询问:“听闻成姑娘先前落水,可是伤还没好?”
成姑娘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咳了两声,面色发白:“谢公子记挂,已无大碍。”
“我游学时认识一位大夫医术不错,刚好近期路过睢阳,我稍后把他的荐贴推给林公。”顾明霁趁机试探,“他出身道门,为人正派,是可信之人。”
成姑娘脸色微变,袖中捏紧帕子,被冷风一吹突然重咳起来。丫鬟们匆忙去扶,要把她带回香兰苑。顾明霁不便靠近,却见本已离开的俞倾夭突然冲出。
她挤开丫鬟的包围圈,抢着把成姑娘搂住,一边扣住她的手腕,一边着急地哭喊:“成姐姐!成姐姐你还好吗?别吓我啊呜呜呜……”
林青禾慢了一步,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想靠近又插不上手,倒显得像季瑜绫才是亲表妹。
顾明霁撇开头,强忍住没笑。
好好的赏花闹成了兵荒马乱,季老爷子再厚的脸皮也好不久留,很快带着人告辞离去。
两人先跟着回到季家,顾明霁卸去脸上的伪装,俞倾夭与他说自己的发现:“成姑娘手上有新愈合的伤疤,可见被石头刮出满身伤痕这事不假。”
鉴于不能太过,她只在接触期间摸索到她前臂的伤。
“她腕上戴着两只青玉镯,是为了掩盖腕口的疤。”俞倾夭心情不畅,“若她没撒谎,或许她曾被关在一个只能透过窄小的窗口看到外界的地方。”
所以远的看不到,高的只有树干,矮的根本不冒头。
“我之前怀疑过是夺舍,成姑娘对腊梅的记忆源于前身,但是她身上有伤又能对上。”
顾明霁轻声补充:“殊清观的庙宇前后零星栽种了少量腊梅。”
庙宇内不可能藏人,只能是地下室,通风口斜向上。
之前消失的林府仆从可能也在里面。
“一个池子又没有水流,若非又高又嶙峋如何能把人伤成那样?如今该想的是那些石头可真会长地方。”俞倾夭突然笑了出来,“这位成姑娘看似柔弱,实则是个狠人。”
“你是指?”顾明霁迟疑地看向她。
俞倾夭摇头,只是猜测罢了:“回去商量。”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查明真相离开。
然他们方回到客栈,便收到了掌柜移交的信笺。
“殊清观的观主‘出关’了。”回屋点燃烛灯,顾明霁拆开检查过后递给俞倾夭细看。
林家香兰苑中有阵法,成姑娘有大问题,殊清观则是首恶,罪行罄竹难书。
“他们应该尚对我们毫无防备,今夜我们突击香兰苑绑了成姑娘问话。”俞倾夭拍版。
她没有修为,但通阵法,成姑娘也只是凡人,有顾明霁领她进去制服成姑娘不难。
可顾明霁没有立刻同意,迟疑地开口:“殊清观是源头……”只有解决了殊清观,一切才能迎刃而解。没有邪修插手,成姑娘是狐狸也借不了虎威。
俞倾夭猛地抬头看向他,犀利的目光仿佛能击穿心底,顾明霁垂目避开了视线,不敢直视。
半晌后,她缓缓开口:“这里是幻境,我们一开始的目的是查清林府表姑娘死而复生的真相,而非来睢阳惩奸除恶。你非季月山,无金丹实力与殊清观邪修正面相抗,一次逃脱是你的运气,再来一次你可能有信心在他们做好准备请君入瓮时全身而退?”
烛灯烧近末,烛火不安地晃动。
顾明霁沉默良久,喉头发哽:“抱歉,是我入戏太深。”
俞倾夭其实说完后就开始后悔,这种情绪于她不常有,一时不愿意承认。
季月山能够杀上矮峰山,肃清殊清观,救出被邪修囚禁在地下室里的人,还成姑娘一个公道。
但顾明霁非季月山,她亦非季瑜绫。
这里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假的。
“你准备好,我们子时出发。”俞倾夭坐不下去了,起身回屋。
门彻底合上之前,她听到顾明霁轻声答了句“好”。
俞倾夭咬了下唇。
夜深人静,两人轻手轻脚推开门。俞倾夭比划向窗户方向,顾明霁看了高度又看向她,面露不解。
俞倾夭垂目一步步走近,突然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少女温热的躯体贴近,发间还能闻到腊梅的清香,顾明霁愣住了,他也只有在她是兔子时,有过这般亲近,手僵在了两侧不敢动,脖子也尽量后仰,怕惹她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