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剔骨刀破开的不仅是她的血肉,还有她与盛飞光的恩情牵连。常言“恩重如山”,但这“恩”显然抵不过灵骨的贵重,所以盛飞光需要她认罪,让她承担全部的后果。
而她借着盛飞光低估了灵骨的价值,选择置换,用盛飞光倒欠她的因果反让他生出心魔。
若他们能就此收手,她与盛飞光陌路,但与明心宗还是分割不开,可多日谣言相传加之演武场内的刻意针对,顾明霁那一斩阴差阳错点出了“忘恩负义”,让她身上背负的因果又轻了几分。
然而,真的是阴差阳错吗?
山道有几人急冲冲往旋音殿的方向赶去,主峰内不许御剑,但万事有例外,比如此时。
俞倾夭掐指一算,随即神色莫测,幽幽叹了口气:“果真是术业有专攻。”
第九章 拯救师姐第9步
回到明月台,一道身影伫立在门口,像孤伶伶冒头的蘑菇与身后的树影融作了一处,也不知等了多久。
她并没有刻意敛息,但行至身后,少年才迟钝地侧过头,松软的发丝拂过了面具从肩头滑落,眼角下垂,青灰色的眼瞳一时没反应过来,显得呆滞无光。
“为何不进去?”俞倾夭抬手,从他身旁穿过推开了院门。
顾明霁目光触到她的玉腕,很快挪开了视线,跟在她身后轻声道:“师姐不在。”
俞倾夭把剑搁在架上,闻言莫名地瞥了他一眼:“明月台的禁制记录过你的灵息,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能进。”
顾明霁眨了下眼,仍是摇头,提起药包径直去了灶房。
俞倾夭余光睨向他的背影,微微蹙眉。她不重物欲,洞府当年开辟出来后是如何,十多年后仍保持原样。即便姬华清亲临,她也不怕被发现异常。为何顾明霁一个练气期、五感并不通达的人,会抗拒单独进她的洞府?
思量了一番无果,俞倾夭懒得再多想,从院中的花树中随手取截下一枝海棠木。落花簌簌挽留,她未有半点动容,神色淡漠地掏出匕首削去多余枝叶,动作娴熟。待顾明霁端着熬好的伤药出来时,一把锋利的木剑已然成型。
用砂纸抛光了最后一处,俞倾夭收起匕首,抖落裙摆上的木屑站起,恹恹接过药碗,示意他去取桌上的剑,语气生硬:“昨日你摆弄的剑招只是花架子,徒有其表。先来挥剑三百,再重复入门剑招十遍。”
见顾明霁垂目看着木剑久久无动作,强喝了半碗药被苦得皱眉的俞倾夭不悦道:“你有意见?”
原本因昨日的表现,她是打算认真教导他的,然这点心思迅速被苦药浇灭了。脾气来得快,她都没计较他雷打不动逼她喝药,他还敢有意见不成?
“没有。”顾明霁立时醒过神,小心翼翼地把剑捧起。
俞倾夭抿了一口药,眉蹙得更深了,不耐斥道:“越学越回去,这是拿剑还是捧玉?”
鼻翼间仿佛还能嗅到海棠的清香,顾明霁眨了眨眼,握紧剑柄来到院中最为空旷的地方,向俞倾夭行了起手礼。
俞倾夭面无表情地干了剩下的药,扫了眼幕顶,她天生不耐热,天气转到了盛夏后愈发的炎热,她的心情也愈发恶劣。加上顾明霁雷打不动的性子,软硬不吃,让她有脾气亦没处使,更加郁闷。
经由多日督促苦练,顾明霁的修为从练气三层晋阶到了练气四层,但仅低阶的一小层并未能带来多大改变,走完了两遍入门剑招已是大汗淋漓。捂了面具的脸上热气散不去,汗液积在里头让皮肉酸爽得难受。他伸手碰了把面具,随即想到自己并非独自一人,立马把手压下。
这点动静自然逃不过俞倾夭的眼睛,待十遍剑招全部走完,她招手让他过来:“觉得难受为何不说?”
顾明霁犹豫了下,收起木剑。少年身量如青松,碎发沾在了前额,汗水顺着清晰的下颚线,滑落到敏感的喉结上,明显地滚动后滑落进领口。黑衫紧贴,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身,似乎要比盛夏更加灼人。
“没有难受。”他说着,先用衣袖垫着拭干了汗液,才把木剑原封不动放回桌上。
“那就再来十遍入门剑招。”俞倾夭眯着眼不悦道。
顾明霁没半点犹豫,再次拾起木剑向外走去。
“回来!”
顾明霁立刻停下脚步,识海里的声音戏谑道:[她在戏弄你,你还照做,真是个呆子!]
顾明霁疑惑地回头,发现俞倾夭正用凤眸瞪着他,平日无甚波动的眉眼似隐隐有怒火在烧。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乖乖道歉。
俞倾夭憋了口气,她是第一次遇上像顾明霁这样的人,像块木头与世隔绝,但偶尔又会出人意表,让人全然捉摸不透。别扭了片刻,她强装镇定地侧眸:“先前的要求,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