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引气入体方步入练气,练气十层,至大圆满筑基,继而金丹、元婴、化神、大乘,各三层。大乘登顶为渡劫。渡劫顾名思义,成功度过雷劫方能得道飞升。
寻常人引气入体少则一年,多则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不等,四十岁至金丹已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如俞倾夭、苏和嘉这般二十余载便能结丹的,无疑担得上天骄之名。有他们珠玉在前,盛白音怎甘寻常?
“俞倾夭入道只用了三天,我都三个月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凭何她一介孤儿能天生灵骨,灵根卓尔,我乃是第一仙宗宗主之女,却只能凭灵药堆到筑基?”
“老天予我机会重生,又让我熟知剧情走向,不就是为了让我弥补前世的遗憾,能够把女主的机缘都抢来,最后飞升吗?”
盛白音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改善体质,俞倾夭的灵骨就是良药。
许是为了弥补未尽的养育之责,盛飞光虽然严厉,但对盛白音几乎是百依百顺,生活起居样样精细,就连喝水的杯子都是盛过仙露的白玉杯。
有了前一世的经验,盛白音对付这种孤高缺爱的老头几乎是手到擒来,很快就让盛飞光站到了她这一边,再适时表现出虚弱和很想努力但修为一动不动的样子,在观看俞倾夭对战时表现出羡慕:
“师姐拿剑的姿势好优雅,如果我有一天也能站在演武台上就好了,可是我……”
“我好希望能一直陪伴爹爹。师兄说我的资质不错,爹爹,如果我身体好了,是不是就能修仙了?”
让盛飞光心疼愧疚。
所以在得知俞倾夭竟把她推入兽口,致使她昏迷不醒、身体濒临崩溃之时,盛飞光的选择正中盛白音下怀。
“虽然换骨很痛,但有了灵骨就是不一样。”
她头一次从这幅软绵的身体中感受到力量,仿佛已能窥见自己敞亮的仙途。踩着俞倾夭上台并不会让盛白音产生愧疚,她是凭本事把天命之女踩在脚下。
但仅有灵骨还不够,她想要的远不止如此。
人的欲望是会膨胀的。当她生命到了尽头时,唯一的愿望是活着。等她重新拥有了一具年轻貌美的身体,她又想要健康、要修为,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
她跟俞倾夭没有矛盾,只是偏偏她拥有的是她想要的,而她又能通过手段要得到罢了。
修真界物竞天择,胜者为王,她继承了这具身体的孱弱,也理所当然能运用她的身份地位达成自己的目的。
跳动的烛火忽明忽灭,盛白音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突然捂住了胸腹蜷缩起来:
“痛,我好痛,快帮我喊爹爹——”
价值连城的白玉杯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旋音殿内乱作一团。
*
俞倾夭在顾明霁到之前,先去了执事堂,只停留了片刻,便礼貌地退去,转到主殿。
天色尚早,过道上的人不多,俞倾夭安静地立在角落,若有所思,一站便是良久,身影纤瘦淡薄像随时会逸散的云烟。
同样是一夜未眠的盛飞光透过水镜看着她,心中天人交战,就在他终于下了决心要打算召她进来之时,俞倾夭遥遥一拜便转身离开。
盛飞光愣住了,心头宛若憋了口郁气,无处宣泄。
“宗主,这是俞师姐方递交的辞呈。”
被劝退和主动请辞是两回事。执事堂的弟子不敢擅自做主,急忙递交上来。
盛飞光静默了半晌,大乘之境的人触碰到书页的手竟不觉发抖。
其言之诚恳,毫无怨怼,直到最后那句字迹仍是端正,一如其为人:“首席乃众弟子之表率,倾夭修为跌落,自知不足,恳请辞去首席之位”。
他比谁都清楚她曾经何等优秀,全都是因为他,是他让她配不上,是他……毁了她。
剜骨时泼天的血色,和俞倾夭昏迷前苍白无力的微笑争先占据识海——“宗主更是倾夭亦师亦父的存在,只要能助盛师妹,倾夭甘愿献上灵骨。”
盛飞光心中大恸,竟一口血喷出。
悠闲漫步至山腰的俞倾夭,若有所觉地抬头,眼底划过了暗芒。
因果之玄妙,可谓主客观交织。比如某人偷了一枚铜钱,若是因为这枚铜钱导致被偷的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即便某人认为只是小事一桩,在日后因果清算中至少得剐下一层皮。若这枚铜钱对于被偷的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某人来说却是全部,对于他的认知来说能成为厚重的因果。
灵骨是她的所有物,千金不换,想要必须得付出代价才行。
她承了明心宗的教养,又因为本身的特殊性,因果交织更加密不可分,多年下来已成了束缚她的囚笼。但自从盛白音归来后,因果的界限开始模糊。那时她尚未觉醒,并没能察觉到变化,直到剖骨之时,才真正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