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里丝虽然理解,但是她心里那种焦虑并没有丝毫缓解。
刚刚她藏身的位置视野很好,她正好能够通过亚历克斯打开的窗户,看到阿奇尔的脸色,看到房里扔了一地的、染了血的绷带。
即使知道阿奇尔现在的情况应该还算稳定,但伊里丝就是会忍不住心里担忧。
“干净的绷带和药就在那个镶了黄铜的箱子里,”亚历克斯说道,“不要用桌上的草药,那都是教会留下里的东西。”
伊里丝嗯了一声,攥紧了手中的药瓶。
把人送进无后,亚历克斯体贴地离开了房间。
他要去找布劳特,商量一下怎么不留痕迹地报复。
进去后,伊里丝随意拍了一下衣服,就急匆匆地跑到了阿奇尔的床边,发现人已经睁开了眼,除了面色因为失血也有些苍白,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气若游丝。
他慢慢起身,然后轻轻握住了伊里丝的手,用动作告诉了她其实伤势并没有刚刚看起来那么严重。
可这也让伊里丝看到了他胸口缠着的绷带,以及还在渗血的伤口。
“你怎么来了?”阿奇尔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应该是因为胸口受伤,气接不上导致的。
“路上听到了一个吟游诗人,他唱的是改编过的故事,我听后心里不放心,就赶来了。”握着阿奇尔的手,伊里丝只觉得他的手凉得厉害,“瓦尔基里带我走了后路,想要避开,没想到还是撞上了。”
阿奇尔点点头,然后伸手为伊里丝拂去了发梢上的碎叶。
“放心,有着阿斯克勒尔留下的药,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回的剑并不是带毒的,皮肉伤而已,几天后就能恢复。”他咳嗽了两下,但精神还算不错,“不必担心我。”
话是这么说,但是伊里丝还是不放心。
她端来清水,又拿了干净的布条,想要重新为阿奇尔包扎伤口。
伊里丝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拿那瓶从克尔曼侯爵那里拿到的药为阿奇尔处理伤口,但是一来她并不是医者,不能确定药中有没有做过手脚,二来她也信不过教会,所以还是用阿斯克勒尔的药安心些。
她小心翼翼地用锋利的铁片划开已经干了的药草糊,然后一点点为阿奇尔擦拭掉了身上的血污。
没有了灰仆仆的草药泥掩盖,伤口更显狰狞,泛白的皮肉卷起,露出了鲜红色的内里,让人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而在伤口的边上,还能看到许多旧时的疤痕,大部分都不是在征战之前留下的伤口,而是在他失踪的那几年里,被乌拉尔人鞭打留下的。
以前伊里丝不是没有帮过阿奇尔处理伤口,也不是没有看到过他一身鲜血的样子。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对此麻木,叠加在旧伤痕迹上的新伤就像一条鞭子,直接抽打在了她的内心。
更遑论现在,她甚至在阿奇尔的胸口看到了已经褪去,但依旧存在的烙印。漆黑的疤痕已经褪去许多,但是边角依然清晰,依稀可以看得出,是一个扭曲的狼图腾,是乌拉尔部族的图腾。
这是阿奇尔当初在亚细亚为奴为隶留下的证据。
阿奇尔显然也发现了,但他也没有解释,只是由着伊里丝帮着自己处理伤口,一声不吭,就好像自己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一个不提,一个不问,房间里反而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打好最后一个结,伊里丝端起已经被血水染成了浅红色的水盆,走到了桌子边。
她重重地把盆子砸在了桌子上。
阿奇尔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唤她过来。
可伊里丝想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动。
她的心里太乱了。阿奇尔的伤口,教会的挑衅,奥古斯都的利用,父亲的去世,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疲累。
她突然在想,要是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阿奇尔也没有去过远征,那该多好。
但伊里丝也清楚地知道,那就是妄想。
现在她应该做的,就是收拾好自己,继续走下去。
伊里丝将克尔曼侯爵给的药瓶放在了桌上,走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那是克尔曼侯爵托我转交给余晖的药。”她看着阿奇尔干裂的嘴唇,又从边上取了一杯水递给他,“但我不放心,你们还是不要用比较好。等阿斯克勒尔确认没有问题了,你们再使用。”
阿奇尔喝了两口,就把杯子放到了一边。
他垂眸,看着面色僵硬的伊里丝,难得地当着她的面,叹了一口气。
“那个烙印,是我刚刚被乌拉尔俘获不久后,他们给我打上的。”他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直接说起了最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个时候,教会放弃了我在的军团,直接撤离,整个队伍都因为没有指挥和补给而被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