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眸中浮出几分惊喜,没等游青涯回答,便忽然转身伸过手,掐着游泽的下巴端详起来——
这是张姣好无暇的脸,清儒俊美得几乎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连魅妖都会自叹不如。而最为绝妙的是那双漆黑无瞳的桃花眼,那双眼漂亮至极,此刻虽满是被打碎之后的空洞黯淡,但正温顺地低敛着,被垂下的柔软长睫所掩,显得格外惹人怜爱。且在那眼角之下,落着一道狭长墨痕,顺着他的眉骨蜿蜒伸展,像是瓷器的裂痕,带着将碎未碎的脆弱感,显得既邪魅,又可怜,勾人至极。
姬肆看着这张脸,忽然松开了他的下巴,轻轻地将它捧了起来,像是捧着易碎的名贵玉器。
魅妖一族生来爱美的个性在姬肆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忍不住张了张口:
“看着我。”
他话音落下,游泽墨色的长睫被他温热的吐息所扰,轻轻地颤了颤,但他涣散的目光仍是低垂着,似是听不到他的话。
——身中从君令者,便只会服从施术者的命令,而听不到旁人的声音。
游青涯看着姬肆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他勾了勾唇,接着识趣地上前一步,给游泽下令:“小泽,看着他。”
闻声,游泽果然动了动,他缓缓抬眸,将漆黑空洞的视线望向姬肆,目光痴然。
姬肆一时欣喜若狂,贪婪之色再次在他眼中浮现,凤眸闪过骇人的亮光,忍不住喃喃道:“久闻上神泽尤之名,却未曾想,此人当真是绝色……”
游青涯无声地笑起来,他掩去眼底的狡黠神色,趁机故作恭敬地道:“陛下,不知您对游某的这番献礼,可还满意?”
闻言,姬肆有些不舍地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他,凤眸之中眸光熠熠,朝他露出几分欣赏神色,勾唇道:“自然满意。”
他语气满是愉悦,接着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掌门若是愿意将从君令的令咒转移给我,让他认我为主人,那我眼下便赐予您千年妖力,以及延寿灵药一颗,如何?”
“灵药”二字落下,游青涯面露喜色,接着,他手中果然多了一颗小小的丹丸,他连忙收下,朝着姬肆躬身一礼:“多谢陛下成全。”
说着,他伸出右手,并指在眉间画下一道法印,调出了体内的令咒,准备点到姬肆眉间。
眼看着那令咒就要落入姬肆体内,然而谁也没想到,原本傀儡一般的游泽竟在此时动了——
一条厚重的锁链从他手中倏然显形,被他用力一甩,径直甩向二人之间,猛然撞向游青涯的右手,那令咒霎时消散!
姬肆猛然回神,看到那双桃花眼不知何时已然恢复了清明,像是水洗过的浅色琉璃,带着摄人的寒意看向他,眼角的诡异墨痕消失不见,而那双眉之间,竟赫然点着一簇血色花钿——
——那是神族的标志!
游青涯骇人一惊,但此刻已然无法对他下令,他双手结印想要召唤锁魂链,怎料那长链却是没有反应。
而就在此时,泽尤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白衣上神手挽长链,那双桃花眼中此刻不带半分温度,满是是神祗垂眸般的漠然和蔑视,游青涯被他震慑而跌跪在地,忍不住悚然大叫:“——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你为什么能挣脱从君令?”
“从君令……”
泽尤突然轻笑起来,那勾人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带着摄魂的咒术,碎星般的眸光流转而过,像是溺人于无声的万丈寒潭,又像是神像睁眼,垂眸俯瞰——
——那是倾倒众生的神意。
那神意叫游青涯变作了仰视高树的蚍蜉,叫他在片刻之间便被那眸光所摄,面上露出神魂迷醉的恍惚,以至于他几乎忽略了当中分明的冷,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发抖,反而无声无息地掉入那寒潭之中。
他看着那双眸子,又听得那人倾身过来,用极轻柔的、带着蛊惑的声音耳语道:
“你可知何为从君令?”
“一旦种下,它就像是不死的蛆虫,会牢牢扎在你的每一根细骨中,攀附着你脊背长出千足千首,然后日日夜夜在你的血里肆意爬动,疯狂地啃噬着你的肺腑,撕咬着你的心魂,在你的每一处欲|念里剜出永远填不满的深渊,还要用痛楚吊着你的神智,叫你无时无刻不在深渊的边缘挣扎。这深渊你填不满,望不穿,你所有的欲念都为它而生,受它操纵。欲念生一次,火灼一般的痛苦就要淬炼你一次,直到抽干你的生魂,把你穿成千疮百孔的傀儡——”
他俯下身,对着游青涯那双茫然而恍惚的眼睛,终于轻轻笑出声来,
“……游掌门,您,想要试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