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血。
大片、大片的血。
连着指尖的滚烫触感,灼得人心头发颤,而那其下的胸膛之上,分明就露着一处骇人的窟窿!
她听到自己的呼吸骤然停滞,而帝君的笑声愈发阴沉,渐渐显出了扭曲的恨意。
“看见了么,阿曦?”
他与她对视着,一双桃花眼成了彻骨的寒潭,恻恻的眸光直逼她的眼底,一字一句地低声道,“这里,好痛啊。”
最后一字落下,她整个人狠狠一颤,指尖剧烈收缩,下意识地就要收回。
然而帝君却不肯松手,他凑过来,不依不饶地附上她的耳侧,又叹息一声,残忍而温柔地逼她睁眼对视。
“可是阿曦,你知道么——”
“这样的痛,却远不及你所给我的万分之一。”
他指尖轻捻,又一点一点拂过她的眉眼,神色间分明是深情至极,却透着掩不住的戾与恨,好似恶鬼舐血,道出震人心神的字句,“因为……孤都看见了,曦。”
眼见咫尺处的那双眸中瞳仁骤缩,露出分明的愕然,恶鬼笑起来,眼底恨戾渐深,似有莫大的快意。
“这才是你的本名,对么?”
“仙界,神界,点红妆,登华顶,羽披霞冠,登殿为王……”一只手攥住她的脖子,渐渐收拢,“与上神泽尤耳鬓厮磨,两厢缱绻,好生快活!却留孤在这牢笼之中,永世为囚……”
“殿下。”艳色双唇一开一合,浮起森然笑意,“你好狠的心啊。”
这一句话音猝止,颈间窒息袭来,曦仰着面,那张本就苍白的脸于瞬息之间浮上青灰,显出骇人的死气。可她却好似忘了挣扎,那双眼中忽而漫过无数汹涌的悲意,烧得她眼角泛红。那红是绯色的,泛着热意,自她眼底泅出朦胧水汽,化为串珠似的泪滴滑至她的下颔,无声落在了他的腕骨之上。
盈盈的雾气模糊了视线,眼前那双桃花眼渐渐失了轮廓,可就连这样,也能觉出那眼底的恨意。那恨意那样深,那样狠,好似烈火一般,烫得她彻骨生疼。
这疼痛叫她失了力气,在最后的弥留里,伸出手覆上他的心口。
原来……你都看见了么?
原来,你是恨我的么?
对不起……
她望着他,惨白的唇在灭顶的剧痛里轻轻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只纤细素白的手上染着刺目的红痕,衬在墨色的衮服之上,愈显苍白,颤得厉害。
每一缕细微的潮热,都能在她心底刻下名为愧疚的深痕,剜骨削魂,痛不欲生。
于是片刻后,待到那只手无力垂落,她以为自己终于要断了呼息,便要任由自己闭上眼。
可偏生在这时,好似入夜惊雷一般,自她头顶幽幽落下,鬼魅一般地悠然道:“你死不了的,曦。”
她倏地一惊,睁眼望去,目光径直砸落在帝君身后。
而后顷刻,恍如梦魇一般,她对上了一双不知何时早已出现的、狭长的凤眼。
——姬肆?!
妖王姬肆?!
双瞳遽然一震,她面色陡变,然而这时,脖颈之上力道骤卸,叫她呛入大股气流,难以抑制地剧咳起来。
“你……”她望着他,说不出话来,几乎咳得肝胆俱裂。
而眼看着那眸底浮现惊惧,那双凤眸终于笑起来,血色竖瞳之中流光闪过,本就媚艳的眼尾被灯影一晃,愈显鬼魅。
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睥睨而望,嘴角讥讽毕露。而这时,曦才发觉,他的手此刻就搭在帝君的头顶之上。
她在咳嗽声里惊恐抬眸,隔着昏暗烛火极目望去,望见妖王那双手的掌心之下,早已无声无息地生出了无数道针尖粗细的骨色悬丝。那些悬丝自他指尖钻出,泛着妖冶诡媚的幽光,又延伸而下,连在了帝君的身躯之上。
头顶、手腕、指尖、后颈、腰身、脚踝……
万千细丝钻入到了那衮服之下的骨髓之中,扯得帝君四肢百骸簌簌晃动,万瞬如一瞬,变作了无心无情的悬丝傀儡。
而后,待那妖王指尖轻轻一动,傀儡便被悬丝扯着转过首来,开启双唇,仿佛双弦齐奏一般,与他一齐轻声唤道:“阿曦。”
这一声落下,她目眦欲裂,断了呼吸。
地狱般的景象成了跗骨蛆虫,再熟悉不过的嗓音成了穿肠毒药,帝君被扯着摆动起僵硬的身躯,轻晃地凑向她的耳畔,指着自己胸膛之上那被悬丝洞穿了的可怖豁口,一字一句地低吟道:“阿曦你看,这里,好疼啊……”
“我好疼啊,阿曦……”那双桃花眼成了被血浸透的死物,露出僵硬的笑意,空洞洞的望着她,淌出蜿蜒血泪,“你救救我……”
“救救我,阿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