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披着的战甲还未来得及接下,上面血迹斑斑,衬得他原本阴柔的面容煞气横生,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姿态极为悠闲,但眼底神色却阴沉得厉害。
在他不远处的玉阶之下,跪着一应妖兵,领头的是一位妖族副将,那副将的手脚皆被捆住了,身后的一位妖族将军拎着刀,将薄而锐的刀刃抵在他的脖颈上,眼看着就要朝着经脉落下来,吓得他连连磕头告饶。
“殿、殿下明鉴啊,当真是属下治下不严,这才一着不慎让那段生溜走了,属下——”
那话音还未落下,身后的将军忽而打断他,厉声道:“你还敢狡辩?!”
这人的语气又快又急,听着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但又格外凌厉,随着她倾身向前,露出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容,正是与妖王一同过来的沨漾。
她满面怒容,气得手都在抖,似是恨不得立时就给他一刀,“临到阵前,主动请缨前去追杀的是你,放走那孽畜的也是你,你说你不是叛徒,谁信?我信?!”
话音与刀刃一同逼过来,那副将的脖颈上瞬间就见了血,死亡迫近,他慌忙开口道:“将军,冤枉啊将军!属下忠心,齐天可鉴,将军若是执意要杀,属下甘愿一死,只望将军明察秋毫,勿要错杀忠良啊!”
说着他竟是潸然泪下,露出一副悲愤之态,沨漾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她目眦欲裂,却是被气得无法反驳。
又过半晌,见对方似是再不打算开口,沨漾再也压抑不住杀心,她提刀用力一挥,凌冽刀风呼啸而过,眼看就要朝他劈下去,正当这时,长久沉默着的姬肆忽而开了口:“住手。”
沨漾一顿。
劈来的刀刃猛然停下,原本正闭着眼引颈受戮的副将亦是一顿,他睁开眼,看到妖王不知何时朝他走了过来。
几步之后,妖王停在他身前,副将随之仰头,看到那妖王那身沾了血气的软甲带着厚重的甜腥气,与他阴柔的凤眸一同凑过来,朝着自己投来别有深意的神色。
良久,沨漾收了刀,正有些疑惑地想要开口,忽而听得姬肆道:
“你叫文鹰,对么?”
副将面色一凝,带着泪的眸光忽而暗了几分。
姬肆察觉了他的片刻色变,也不等他答话,便忽而勾唇笑起来,似是有些了然:“我记得你,那晚宫宴,你带兵在紫熹宫外巡守,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踱步绕着那副将走动起来,轻巧的脚步落下,扣得那副将神色几变,呐呐道:“我……”
见他神色惶恐,妖王停在他身后,轻笑着打断他:“慌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轻缓几分,一字一顿地道:“说来,本王还要谢谢你呢。就是那夜,你替我送来了丁曦帝后,对么?”
不轻不重的话音落下,那副将却蓦然睁大了眼睛,似是听见了什么极恐怖的事,他面露惊恐,下意识地想要扭头,却被姬肆抬手摁住了肩膀。
“别动。”姬肆道,声音忽而冷了几分,“今日我问你鬼王的去向,你大可抵死不答。但,本王好心提醒你一句,穷奇一族的命脉,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那话中带着的威胁之意句句逼人,待穷奇二字落下,副将忽而一惊,接着他勃然色变,一扫原先那种畏惧的神色,大怒道:“姬肆,你卑鄙!”
他忽而剧烈地挣扎起来,嘶吼道:“今日我文鹰就是死,也绝不让你这孽畜得逞,我——”
可那吼声还未落下,姬肆忽而大笑起来,接着他提起沨漾的手腕,将她手中的长刀豁然朝他砍去!
沨漾还未回神,眼前忽而血水飞溅,只听嘭的一声,文鹰的头颅滚落到地上,朝她露出大睁的双目,一下就没了声息。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连沨漾都忍不住怔了怔。
良久,姬肆止了笑,将那长刀一扔,复又一脚踩碎了那滚落过来的头骨。
他垂着眸,脚底撵过文鹰的颅骨,而后,那颅骨忽而化作了虎首模样,虎口大张,赫然露出了穷奇的样子,可下一瞬,那虎首竟生生被踩得震碎!
灰尘暴起,血气崩裂,阴沉的煞气里,姬肆眯起眼,语气森然地道:
“本王生平,最恨孽畜二字。”
说着,他面色愈发阴沉,又抬起头朝着沨漾望过来,仿佛带血的修罗。
被他视线所骇,周围的一众穷奇妖兵悚然变色,有些甚至吓得退了几步。见状,几人身后站着的将士不需多问,便识时务地将他们带走了。
不到半刻,所有人退了出去,阎王殿内没了声音。
留下沨漾立在那里,她睁眼看着她的兄长,顿了好半晌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