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车外马蹄声频率加快,踏得宋颜乐的内心也烦躁不安。
等等……马蹄声?
宋颜乐直起身子,竖耳全神贯注地听。
不对,频率不对,两匹马的频率全然不对,后方的马稍稍慢了。
宋颜乐即刻掀开车窗帘子,伸头向后方望,目光定在正坐前方赶车的钱太医,面色黑沉。
钱太医的脸色不对劲,他是闭着眼的!
“停车!”
宋颜乐掀开大帘子,朝前方赶车的乔越霁喊道。
本在昏睡的碧莜被惊呼声吓醒,忙不迭地回头询问宋颜乐。
乔越霁也停了马车,回头望去,发觉钱太医的异常,纵身跃起,跳到了正正好擦边而过的那架马车,他臂上用力,一勒缰绳,马蹄声骤停,轮子不再转动。
宋颜乐疾行赶上前,碧莜紧跟其后,乔越霁正查看钱进宝的情况。
“中镖了。”乔越霁指了钱进宝左肩背,有一枚微型齿状飞镖。
可随后他面色凝固,飞快说道:“主子,快和碧莜上马车,要尽快赶路。”
宋颜乐反应迅速,借着乔越霁伸来的手臂爬上马车,这时也顾不上用轿凳,紧接着拉上碧莜。
乔越霁为减轻马车重量,将后方的马松了绳,抛了车身,独自骑马跟在后方,碧莜接过赶车的重任,加速行进。
宋颜乐适才叫了乔越霁,将马车里的重要药品取来,此刻正为钱进宝处理伤口。
她从脖间摘下用铜丝串成的璎珞,用力一扯,珠子落地四散,只取铜丝,绕在镖刀上深浅不一的利齿上,环形飞镖深深嵌进皮肉,宋颜乐费半天劲方才拉出来。
伤口涌出大量血,宋颜乐有条不紊地压制、擦拭、敷药,最后包扎好。
双手得了空,宋颜乐才把扔在一旁的凶器拾起,前后翻看。
环形飞镖上的齿尖大小不一,锋利程度不一,并非出自专业工匠手。唯一可判定的凶手就是山匪,能在马车行进的情况下精准地将钝器深深嵌进皮肉,说明这些人力量不容小觑,而她没有早早察觉到,又能证实对方离他们还算远。
可为何伤了人又不进一步追捕?
宋颜乐疑惑不解,她又掀开帘子,目光逡巡在泥道边缘的林间。
此处树木不算繁茂,两道旁杂草丛生,一路上能听到呼啸声,似龙吟声,这声音不像是马车疾行造成的,更像是从山谷中刮擦过岩壁,形成涡流震动成的,愈往前风声愈显。
这条道必定不是去往四军营的方向。
宋颜乐不再犹豫,扭头朝后方的乔越霁吩咐,“你现在就掉头,往回三里路应当就是我们经过的岔口,你走另一条,快马加鞭半个时辰约莫能到营地,让严将军派援兵过来。”
“可主子您……”乔越霁担忧,毕竟宋颜乐两年前身子就开始不如意,一经小波折便极易染上病。
“去。”
宋颜乐目色肃然,乔越霁也不浪费时间,速即调转马头,奔腾离去。不容片刻思忖,宋颜乐又吩咐碧莜放慢马车脚步,营造出她们舟车劳顿的现况。
有人在刻意引着她们往前。
临行前宋颜乐已让他们三人皆熟看舆图,碧莜在岔口未选择正确的方向,连乔越霁也未发觉异常,定是这帮人在岔路口做了手脚,将两条道的路引倒置。
宋颜乐又正好为钱太医疗伤,这才着了道。
这批人看似安排周密妥当,可又漏洞百出。军营安扎通常会选择在依山傍水的环境,一是便于取水,二是利于防守。严策宁的四军大营附近有水源,但背后就是落安城池,路经的要途,决计不会出现空山幽谷的征兆。
山匪大多不曾上过学堂,更不懂行军要诀,总结看来这暗中之人的确符合山匪的特质。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宋颜乐思索着对策,以便迎接未知险境,这时,车身登时定住,宋颜乐被惯性推着往前,又重重向后砸上车壁。
“……小姐……”
碧莜颤着声在车外叫她,宋颜乐猜大抵就是那帮山匪,她平缓了呼吸,掀开正前方的帘子,伏腰出去,看见了前方摇曳的火光,却默不作声。
夜色浓稠,凉风习习,即便是夏夜,宋颜乐还是要披着薄披风,火光照映之下,她的五官明艳妩媚,尽显娇态。
生活在边境多年,吃过风霜,泡过污水,受过刀伐,也不曾丢失这幅好皮囊,此刻她傲然屹立,神色并无半点惶恐,多了分可依赖的感觉。
碧莜看着她,莫名定了心。
宋颜乐作了一揖,柔声道:“小女家中亲眷盼着早归,各位贵人若是不急,可否余出道让我们先通行?”
火光下是三三两两的人,数不清人头,只见个个面蒙黑纱,但从眼间露出的皮肤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的特征,他们肤色极其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