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顾严策宁,踉跄了几步,踏过洼坑,拣起浸在血水里的刀,避开投掷过来的火弹,他怒吼着,朝着坡地上的段锐奔去。
宋颜乐看到了阚沙尔,他的身影愈发清晰,正朝着这处奔来。她立马朝着严策宁喊:“拦住他!”
严策宁不知所以,但他同样朝着这方跑来,某一个瞬间,宋颜乐看到了他们相似的身影。
“不要过来!”宋颜乐吼着,一遍遍喊着,她无力回天,无从下手,只能一遍遍重复喊着不要过来。
严策宁远离了火器的射击范围,他绕路不管不顾地朝这处奔,同时也在关注着阚沙尔的动向。
他没办法拦住阚沙尔,此时的西境战神如失去自我的猛兽,他听不进任何东西,看不见周遭的一切。
阚沙尔嘶喊着朝着那方跑,只想把段锐彻底撕裂。
宋颜乐看着阚沙尔不顾一切地奔过来,她承认自己是有一丝动容的。她原本只是不想自己的心上人亲眼目睹有着一丝亲缘关系的人死在他面前,可现在,那个被称为西境战神的男人,在看到自己的一切都付之东流,狂奔在他的领地,悍然不顾要将那欺骗狂徒诛杀——宋颜乐生出一股难言的感觉,所以她叫喊着,试图以这种微薄的言语来阻止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她并不想用这种方法收复西境。
伴随着宋颜乐的一声嘶喊,轰炸声再次响起,正对着奔来的阚沙尔,爆破声过后是刺眼的火光。
不远处阚沙尔的身影在瞬间被巨力推飞,裹挟着浓浓的火药味,各种物体落地的闷声响起。宋颜乐看到沙土之上,阚沙尔的身躯僵硬在地,烂碎的四肢抽搐几下,整张脸血肉模糊,片刻便一动不动,唯由内向外渗血的眼球保持着开眼状态。
他不甘心就此瞑目。
严策宁不知为何停下来,在那一滩烂血烂肉看了几眼。这本是他最想除掉的人,这一刻竟觉得有一丝惋惜。阚沙尔当之无愧是一名战场上天生的勇士,只是太过贪心,运气也不如意。
交战地已是狼藉一片,段锐赏心悦目,心情颇佳地俯身在宋颜乐耳边说:“该轮到下一个了。”
宋颜乐闭眼深吸着气,再看向他的眼神如冰刺骨。
“哦,不对。”段锐单手抚上宋颜乐的脸,宋颜乐陡然避开,他朝着严策宁的方向看去,朝后方士兵打手势,“要让他先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再送走比较有趣,是不是?”
严策宁被押到了他们面前,宋颜乐手腕已经被麻绳彻底磨破,伤口处火辣地刺疼。
严策宁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便不再看她,“督察大人,深谋远虑啊。”
段锐轻笑出声:“谬赞,段某没什么本事,到底还是不如严将军,你在职期间尽心尽力,如今到了死期,那便就让你明明白白地走。”
他单臂紧紧环着宋颜乐,说完低头看了她一眼。严策宁顺着视线也看向宋颜乐,他看到宋颜乐被折磨得痛苦的神情,看到腕上的伤口,心跟着沉起来。
宋颜乐冲他小幅度摇头。
严策宁闭眼深吸气,说:“你最好把脏手放开。”
段锐冲他挑眉,严策宁再重复一遍:“我说,把她放开。”
段锐有些不解,似乎严策宁并不想知道宋颜乐一直瞒着他的事情,而他在严策宁这充满威胁的语气中觉出有一丝不对,他想到了前不久,在林地遇见时,严策宁对他说的那句话。
没理严策宁的话,他叫来一名小兵,询问宫中情况。小兵回报说宫中一切情况稳定。
也正是这个空当,宋颜乐与严策宁交换了一个眼神,宋颜乐一心担忧,却还是无能为力,可严策宁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丧,他在用眼神安慰着宋颜乐。
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宋颜乐太想挽回这个局面,她在那个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势在必得的意味。
严策宁在告诉她——放心,有我在。
段锐叫退手下,转向严策宁时又换回一脸从容:“可惜,如今的大庆已不再是大庆,是时候改朝换代了。”
他低头伏在宋颜乐耳边说:“别害怕,我速战速决,这一战后,你将会是我的皇后。”
宋颜乐睁大双眼,她没有想到段锐的野心如此大。
回想这些年的一切,看来段锐早就布好了局,或者准确地说,是段盛奇早在十几年前布下的棋子。
阚沙尔、她的母亲、包括太后,所有人都被摆在棋盘上。
她早就听闻过内阁首辅段盛奇的才略,可这些年,他在朝中议事向来不偏不倚,少有出门与各官员吃酒的消息,甚至开办学堂,广收贤徒,还有圣师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