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从里到外都充斥着让她绝望的气息,她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下去,那些记忆涌上来也只会让她想要发疯,想去逃避。倘若时光可以重来一次,她绝不会踏进这汉宫半步,更不会留在长安不肯回家去。
没人知道这一刻苏粤安是怎样的肝肠寸断,冬日冷淡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也粉饰不了她的痛苦与脆弱。
这些年来她图的都是什么?是权?是势?是荣华是富贵?其实都不是,她只不过是为了争那一口气,为了不想被裴未央和沈奚准比下去,因此才咬牙坚持才孤注一掷。可是她得到的是什么呢?隐忍多年得到的只有代价,只有受尽委屈吃够了罪。
想当年她父亲传来家书对她规劝,“既是长安留不住,便回家来,父母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你安安稳稳……”
言犹在耳畔字犹在眼前,却早已物是人非。她也有多想听话回家去,可是她早已不是那个从徐州千里迢迢赶来长安应选太子妃却落魄落选的苏府贵女了,她是益王妃苏氏,一切都已再不能回头。
苏粤安摇摇欲坠的向前走着,泪水在她身后倾泄一地,仿佛是破碎的寒光深深的刺痛了刘寡的眼睛,让他的心口瞬间便闷得透不过气来,那里好像真的要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令他阵阵胆寒。
如今益王府世子和侯阳王府郡主赐婚的圣旨已经被他颁下,今后会发生什么刘寡不知也不敢去想,他怕苏粤安说的都是实情,更怕沈奚准已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沈奚准了。
他深深地陷入了纠结里,但是事情却并非像苏粤安所说的那样就此笃定了沈奚准的别有居心,因是赐婚的圣旨颁下后侯宛儿和刘贸云仍是不知所终,沈奚准也没能从大病中清醒过来。
不止如此,沈奚准身体更是呈日渐虚弱之态,整个太医院都在为之奔忙,她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去也毫无好转迹象,连太医院的一把好手刘墉也直摇头轻叹。
刘寡看着躺在榻上病弱不堪的沈奚准,心疼之余也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沈奚准一向怕病中苦痛,往日连太医开下的调理方子都不肯喝,若真是她蓄意报复,有那么多法子,总不该拿自己的身体作筹码。
拟冬拟夏也是经常垂泪,向他念道:“娘娘疼爱郡主,要是郡主回来娘娘的病一定就能好转起来。”
“娘娘和郡主吉人自有天相,木兰秋狝时遇虎,那样惊险都过来了,断不会因为这事就……”
是了,哪怕刘寡心中对沈奚准仍有一丝怀疑在,也因这句话将那仅剩的一丝怀疑全抛去了脑后。
沈奚准疼爱侯宛儿并非说说而已,她一直将她当做亲生的女儿来待,当日在木兰围场时她和侯宛儿不幸遇虎,那般惊险她也没有舍弃侯宛儿离去,若是真如苏氏所说这一切都是她在演戏,她怎可能为了宛儿连自己的性命都置身事外。
是以刘寡如何能信这一切都是沈奚准的所为,自然的,苏粤安那番肺腑之言全忘了一干二净。
他握着沈奚准的手,因先前对她的怀疑愧疚不已,他痛心道:“快一些醒来吧准准,她都是诋毁你的。朕信你,你快些醒来,朕不需你这样向朕证明……”
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距十日期限眼见就要过去一半,他的祷告也并未被上天听见,侯宛儿和刘贸云仍是音讯全无,沈奚准也是依旧没有醒来。
沈奚准不醒使刘寡烦躁不已,他愈发喜怒无常,将脾气全发在了前朝大殿上,满朝文武伴君如伴虎,每日例行朝会都压抑无比,回回都是胆战心惊。
但幸好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太久,侯阳王侯斯年已提前结束勘察黄河支流水系,从河西赶回长安来了。
他在河西四郡时听说侯阳王府失火的事,自然也一并知道了侯宛儿失踪和沈奚准病倒的消息,那时黄河支流的勘察还欠着些收尾,但扆升见他担忧沈奚准便主动将剩下的事都揽了下来,侯斯年这才得已安排好手中一众事务,从河西匆忙赶了回来。
他一路风尘仆仆,回到长安并未经过侯阳王府而是直接进了宫。每到在沈奚准的事上,他和刘寡总会有惊人一致的默契,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让沈奚准涉险。是以侯斯年知道侯阳王府出了失火这么大的事,刘寡必然不可能再留沈奚准一个人继续待在侯阳王府。
果不其然他所料的不错,沈奚准确实一早就被刘寡接进了宫里,但是沈奚准的状况却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她哪是病了那样轻描淡写,根本是病重。
侯斯年看着面色苍白气若游丝的沈奚准,彻底乱了心神,但更多的是觉得荒谬,他觉得老天爷同他开了玩笑,明明他临走前沈奚准还好好的,还是脸色红润动人还是眼神灵动可爱,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她就变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