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眼角那滴泪忍不住落下,众将士低下头,不忍看。
他望着天,说道:“常清为大唐一生无悔,唯憾不能战死。”
封常清语罢,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原来早在之前,他便已经准备赴死,将毒酒带了进去。
“师父!”李倓嘶喊着,一把抱住他,他的身子微颤,但仍单膝跪着,不肯倒下。
他斜眼盯着边令诚:“常清已死,你若敢牵连他人,我定做鬼也不会放过……”
“云之,叫医官!”
封常清将怀中的信塞在他手中,拉住他得胳膊:“小子,你我师徒情分不长,但师父却十分有幸能有你这爱徒。师父走后,莫要难过,大唐的未来只能是你……”
大丈夫不轻易泪淌,他双眼通红大喊着:“医官!医官在何处!”
封常清还是拉住他的手摇头道:“小子帮师傅洗脱冤屈,这份信,交给陛下。告诉陛下,常清并无二心,一心只为大唐。还有,我的儿……”
“师父,我能找医官,能医好你。”毒药奏效,封常清嘴里的鲜血止不住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战衣,任凭李倓怎么努力想要止住,也止不住。
正当此时,高仙芝从外杀敌归来,那鬓角白丝还在,他丢刀,跪倒在封常清面前。
“常清?”老将鬓白的发丝落下,好似看着自己的孩儿,痛心地落泪。
封常清最后握住了他的手:“恩师知遇之恩,常清,常清无以报答,来生……”
还未说完,封常清已去。
只是他从未倒下,即便是死去,也从未倒下。
“我杀了你!”李倓挥刀而起,直指边令诚而去,可身边的陌刀手快刀将他揽下。
而边令诚则继续说道:“封常清已死,高仙芝,你可服罪?”
高仙芝早已年迈,此战本是不用他这老将出马,可说道为国为大唐,他从无退缩过。
此时的他看着怀里的徒儿,心早已灰冷。
“将军退兵败仗,我认罪,但说道克扣军饷,皆是诬陷。”他朝着将士们说道:“你们是大唐的好儿郎,从市井来到战场从无畏惧,我们退兵是因为畏惧死亡吗?”
将士们不语,只是忍不住的泪水已经充盈。
高仙芝双目充血,看着诸人:“请你们告诉大家,我和封将军是否是冤枉?”
雷动之声响起!
“将军是冤枉的!”
“冤枉!冤枉!冤枉!”
高仙芝看着封常清的尸首释然笑道:“想不到,你我竟能共同赴死,也算是命里注定。此刀杀逆贼,也斩奸臣!”
边令诚见状眼看这将士们要造反了,躲在后头,连忙派出身旁的陌刀手:“奉圣人之命,斩杀违抗者!快上快上!”
李倓与高仙芝砍杀数人,可陌刀手是精良且人数众多,寡不敌众。
那一刀正好落在高仙芝的后背,自上而下砍下,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躲了。
可他却为了护住李倓而中刀。
只留下仰天怒吼的最后一句:“陛下,我们冤枉!”
大唐的两颗星落下了,李倓年少时心中的那把火也好似在那一刻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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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回宫
洛阳陕地连连败退的消息,还是传得长安城人尽皆知。
眼下退守潼关,若潼关再失守,长安便岌岌可危。
“陛下,这潼关还是得找能人来守。”大臣们担忧。
数月前还坐得住的圣人,眼下也在大殿上来回踱步。
“你说找何人来守?封常清高仙芝二人都被赐死了,我唐军还有谁?”
“陛下,臣觉着。”上前那人乃是哥舒翰部下的王思礼,“安贼以讨伐杨国忠为名进兵,若我们将杨国忠交出去,他便没有进兵之由。”
杨国忠在殿上这一听自然腿软跪地道:“臣若能为大唐阻止战乱,定当死而后已。只是安贼狡诈,夺权之心昭昭,臣不畏惧死,怕无人为陛下分忧。”
圣人重感情,再者已赐死了两员大将,眼下再杀杨国忠,大唐更是内乱。
“若你不死,可还有妙计?”
杨国忠看着底下的王思礼道:“陛下这是忘了西平郡王哥舒将军。”
王思礼眼眸一动,忙说道:“陛下,将军前不久身患风疾卧床不起,眼下还在养伤。”
圣人皱眉:“可还能出战?”
还未等王思礼答,杨国忠便说道:“战国时的廉颇虽老,却肉多饭健尚精神,只为为国效忠。相信哥舒将军定有如此魄力!”
眼下的大唐早已千疮百孔,潼关是最后的希望,圣人也就只能派出了这位老将。
长安清晨鼓声依旧响起,今日便还是平静安和的一天。
“娘子以往一入春便要挑些明亮衣裳穿上,这些日子穿得好素雅。”小桃替她梳头忍不住说道。